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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为何会涌现大量的“神童故事”,真有这么多神童吗

Image 2020-04-29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少年时期,是大多数人一生的奠基阶段。少数人“年少有为”,甚至“童年有为”被称为“神童”,因远超于同龄人而受后人传诵,或天资聪颖,或博学多识,或气度非凡……。

“神童”这样一个概念流传已久,但它真正成为一种文化现象起源于何时呢?这一文化现象背后又有着怎样的丰富内涵呢?

上图_ 《孔子见老子图》里的稚童

一 、作为文化现象的“神童”之起源

春秋时期开始,就有了神童故事,即“小儿神项橐三难孔夫子”

一难讲的是项橐和伙伴在路中用沙土堆“城”,不避让孔子师徒的车队反而反问孔子“自古以来都是车让城,哪有城让车的道理”。

二难是孔子的弟子为难农夫,问他的锄头每天抬多少下,农夫的儿子正是项橐,他智问孔子一行人的马蹄每天抬多少下。

三难则是孔子与项橐一连串的问答与反诘,最终孔子败阵,并拜七岁小童为师。

这一则脍炙人口的故事当为最早,还有别的故事也久经历史,口口相传,但这些故事主要是为了宣扬小小孩童的机智过人之处。但汉代是“神童文化”的形成期,此时的人们推崇神童人物变得系统化、广泛化。

上图_ 孔子(公元前551年9月28日―公元前479年4月11日)

汉代集中涌现出更多的“神童故事”,且他们几乎都被冠以“神童”的称号。《太平御览》卷三八四引《东观汉记》说到张堪“年六岁”,“才美而高, 京师号曰‘圣童’”。《华阳国志·先贤士女总赞论》对扬雄的夸赞中,这样说道“雄子神童乌, 七岁预雄《玄》文。”《艺文类聚》写爱书至凿壁藏书的杜安,也说他号曰“神童”。

除了正面的“神童”形象,也出现了“伤仲永”式悲剧人物。如汉末的胡康“年十五以异才见选”,但他虽有才华,品性不端,最终无所作为,白白浪费早慧的天资。

此外还有诸多关于“神童”的记载,这表明了“神童”被正式当作一个社会性群体,并被视为一种形象符号,具有一定的年龄区间并承载了独特的品质。汉代独特的“神童”文化现象可以看作社会文化繁荣和民间教育进步的结果,折射出人们培养幼童的观念和对孩子的期望,以及受儒学浸染追求文化进取的精神。

上图_ 汉朝人的日常画作

二 、神童文化典例:画像石与石碑

另一方面,汉代神童文化繁荣表现于“神童”的形象广为出现于汉代的画像石资料中,且常有为“神童”立碑的现象。

汉代的画像石中,十分流行“神童”的形象。项橐作为古往今来神童形象的典范,自然是画像石中人气颇高的选择。《中国画像石全录》中收录的“项橐”形象见于山东平邑功曹阙北面画像,山东嘉祥宋山汉画像,陕西绥德刘家沟出土汉画像等多处。汉代考古遗存中的这一现象,是神童文化在物质载体中的反映,可以看出他的事迹相当普及且受时人认可。

上图_ 山东嘉祥齐山东汉孔子见老子画像局部(中间小童为项橐)

还有作为榜样出现于山东嘉祥东汉武梁祠孝孙原画像的孝孙原榖,他因道德水平和才智均超过其父而闻名。

《隶释》卷十中收录了光和四年的《童子逢盛碑》。该碑的碑文以“究竟人爵,克启厥后。以彰明德,胤嗣昭达。”之词赞美他的才华,又哀其“夭陨精晃,苗而不秀”。

还有蔡邕撰文的《童幼胡根碑》和《袁满来碑》。小童胡根7岁遭疾夭逝,碑文说他“聪明敏惠,好问早识,言语所及,智思所生,虽成人之德,无以加焉”。而15岁去世的袁满来更是“逸材淑姿,实天所授,聪远通敏,越龆龀在阙。”

上图_ 山东嘉祥东汉武梁祠孝孙原画像

三、“神童”的内涵

1.将成年人的品质降维

所谓“神童”并不“神”,他们并未拥有某种超自然的神性,他们仅仅是社会地位上被神化。往今来的神童都有着相似的特点,“神童”真正的品格是而是早熟、早慧,他们身上展现出了不符年龄的知识水平或与道德素养,有时甚至在某些方面远胜于普通成年人。

2.成人交际的工具

细观碑文和人物生平,他们对社会不存在什么突出贡献,而其“聪慧”也无赫赫有名的事例折服众人,仅仅在熟识人际圈内颇负盛名,但并未“出圈”。将本无可述的孩童夸张记述为一位聪慧闻名,天公抖擞的神童,实际上内容华而不实,人物形象扁平无血肉。仅凭这样为何就能在死后拥有分量十足的丰碑,且这些碑文还请了大名鼎鼎的文学家来着笔。只因他们并非寻常人家的孩子,胡根的父亲是陈留太守胡硕,祖父是太尉胡广,而袁满来是“太尉公之孙,司徒公之子”。

上图_ 《隶释》是宋洪适著书法著作,是现存年代最早的一部集录和考释汉魏晋石刻文字的专著

在逢盛碑文的最末记有:“门生东武孙理、下密王升等,感激三成,一列同义,故共刊石,叙述才美,以铭不朽。”一位十二岁的童子,怎么会有门生,想必应该是他的父亲的。《隶释》原碑今已佚,但可以确定的是,其行文方式与成年人的碑文如出一辙,那些溢美之词大概是那些攀附权贵的门生们讨好主人的忠心。

“神童”的早亡被巧妙地利用起来,用时下热点词汇来说即是,吃“人血馒头”,提供给成人经营人际关系的机会。只是可悲了孩子,他们离开的不仅仅是一个为他们留恋伤怀的世界,而是一个为大人们方便行事而组建的系统。

上图_ 王充(公元27年—约公元97年),字仲任

四、对“神童”文化的评判与思考

汉代的学者王充,在回忆自己的童年时,把自己说成是一位懂事好学的乖孩子,小大人:“为小儿,与侪伦遨戏,不好狎侮。侪伦好掩雀、捕蝉、戏钱、林熙,充独不肯。”而王充后来有所成就,他自然也成为了民众心中的神童梦想之一。

王充印象中的“自画像”,大概就是项橐的形象,虽然拿着孩子的玩具,体量瘦小,但他的穿着,举止,都看不出属于孩子的特征。项橐煞有介事与孔夫子相对而论,甚至是孔子的老师,说到底,本质上是一个成年人形象的缩微版模型。

同时,如王充所叹惋的,他并未拥有过很多数孩子的平常童年。如江苏邳县东汉缪宇墓画像石中,可以看到:一群活泼好动的孩子们,沉浸于捕蝉游戏中,他们结伴玩乐,顽皮可爱又怡然自得。身在另一个世界的“神童”如果有知,他们也许厌倦了自己正襟危坐的姿态,他们也想挣脱“神童”的头衔,羡慕那些尽享童年的同龄人的快乐与自在。

上图_ 南宋 刘松年 傀儡婴戏图

神童的称谓即是光环,也是枷锁,更多的是父母望子成龙成凤的寄托,以及社会共识中对培养孩子“成人”的急迫。但万事也应顺时而为,拔苗助长不可取,违背孩子成长的规律不可效仿。

很多神童可能并不快乐,他们更向往平凡的童年。更何况,很多“神童”故事原来掺杂着水分,挟裹着成年人的欲望包装而成。

文:陈纳

参考资料:

[1] 王子今:《汉代齐鲁“神童”》《齐鲁文化研究》2008年00期

[2] 郑岩:《山东临淄东汉王阿命刻石的形制及其他》《逝者的面具-汉唐墓葬艺术研究》

[3] 严可均校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卷七十六、七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第884-896页

[4] 黄金明:《汉魏晋南北朝诔碑文研究》,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62—67页

文字由历史大学堂团队创作,配图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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