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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笔下的野趣亲情

Image 2020-07-21

文 / 初酿

钢筋水泥围城里久居的人们,都幻想一片水秀山青的田园;孤独打拼的游子,也怀念温暖缱倦的天伦亲情。他们都梦想能回到家乡,择一处安静田园,守着父母儿女,做一份简单的事,一家人其乐融融,清浅度日。

田园情节,自古有之,尤其是那些浪漫长情的诗人,官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早已让他们厌倦,只要有契机,他们都会去圆那个萦绕心头已久的田园梦。

野外罕人事,穷巷寡轮鞅。

白日掩荆扉,虚室绝尘想。

时复墟曲中,披草共来往。

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

桑麻日已长,我土日已广。

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

——陶渊明《归园田居》

陶渊明,中国第一位“田园派”诗人,被称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他在官场徘徊多年,终于“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解印辞官,正式退守田园,开启归隐生活。他那平而有趣、淡而有味的田园诗词,以及他那份悠然超脱的田园情致,亦为众多后世诗人所追崇。《归园田居》描绘了他回归田园的轻松惬意生活。离开官场樊笼,乡间的生活简单宁静,极少有世俗的虚浮应酬交际,也少有车马贵客的造访,他终得以清心简逸的生活。不用看人脸色,仰人鼻息,字里行间透露着一份轻松自在。

日光晴好,他依然可以安静的掩起柴门,幽庐独坐,把一切尘世的喧嚣都摒除在外,把心留给这份宁静。

出门乡邻相见,不需“之乎者也”,也不用字斟句酌,轻松闲话几句农情,淳朴自然。我种的稻谷正在长高,耕种的良田又增加了几分,担心今年的霜雪早至,零落了一树繁华。家长里短,围炉闲话,自是一派风光,怡然自得。

虽处于“穷巷”,居在“虚室”“柴扉”,即使“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也是乐在其中,简简单单的农家生活,让人身心俱静,心神澄澈清明。也许这就是他“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最大收获。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王维《积雨辋川庄作》

一身禅意的王维晚年隐居终南山辋川一所别墅,生活幽静闲适,“与道友裴迪,浮舟往来,弹琴赋诗”,经常吃斋念佛,焚香静坐,诵禅悟道。

夏日,山中阴雨连绵,晨起的炊烟在迷蒙的雨雾里,显得有一丝迟缓。晌午时分,女人们陆陆续续把饭菜送至丈夫劳作的田间,霎时安静的乡间热闹了起来,给静谧的山村增添了一场凡尘烟火。

漠漠的水田里,有白鹭在田间飞旋,自在轻盈;绿树阴阴的林里,不时传来黄鹂鸣叫,悠扬婉转,雨中的辋川山野一派清新绝尘,超然物外的像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厌倦了城市喧嚣和官场污浊的王维,更喜爱山村的清静恬淡。闲来独坐静穆松林,静观花开花谢,叶落叶生,不去在意那些尘世繁杂。看似孤寂寡淡的生活,却让他的心得以全然休憩。“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山行水转,他相信总是有更好的景色在前方等待。

诗句意味深远,澹薄自然,像一幅悠远清淡的水墨田园画卷,诗中有画,画中有景,景中有情,独享一份人间清欢。

采药归来,独寻茅店沽新酿。

暮烟千嶂。处处闻渔唱。

醉弄扁舟,不怕黏天浪。

江湖上,遮回疏放。作个闲人样。

——陆游《点绛唇.采药归来》

南宋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陆游,亦看不惯官场阴暗,沉浮多年后,辞官隐退,回到老家山阴,过着看似悠闲的田园生活。

傍晚,山中烟霞飘渺虚无,像一条轻纱缠绕在屏障一样的山峰之间。他采药归来,寻一家茅店,沽酒独饮,望着寂寥的山路,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从前。半生宦海漂泊,坎坷沉浮,也曾金戈铁马,亦有相思缠绵,终不敌佞臣当道,只得愤然辞官,隐于这山水田园。

听得远处渔人收网回来,渔歌嘹亮,今日应该又是丰收的一天。醉意朦胧中,不禁想撑一叶扁舟,去江中遨游,不再惧怕汹涌的波浪,不去在乎朝廷上的恩怨情仇,只想尽情放纵在山水之间,无拘无束的做一次自己,像个闲人一回。

陆游的归隐,或许不是那么纯粹,国家的兴亡,人民的疾苦,他终是不能放下,即使远离宦海,回归山林,他也只是作个闲人样儿,他终归做不了闲人。五年后再次被朝廷启用,为国鞠躬尽瘁,临终依然忘不了提醒儿子,“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

自翦青莎织雨衣,南峰烟火是柴扉。

莱妻早报蒸藜熟,童子遥迎种豆归。

鱼下碧潭当镜跃,鸟还青嶂拂屏飞。

花时未免人来往,欲买严光旧钓矶。

尚平多累自归难,一日身闲一日安。

山径晓云收猎网,水门凉月挂渔竿。

花间酒气春风暖,竹里棋声暮雨寒。

三顷水田秋更熟,北窗谁拂旧尘冠。

——许浑《村舍二首》

人称“许浑千首湿”的许用晦,一生多病,命途坎坷,磕磕绊绊许多年,亦逃不过山水田园的牵绊,辞官后归隐润州丁卯村,过起了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

他的诗多用“水”“雨”等字,苍凉凄婉,而这首诗却是少有的清新明丽,田园生活的闲逸清雅,天伦相伴的幸福安稳,让他除却了心头的幽怨,“花时未免人来往,欲买严光旧钓机”,他只想平平淡淡的回归田园。

家有三顷良田,茅屋几间,每日里,他出门耕种,妻在家缝衣做饭,屋顶升起炊烟时,小儿就去田间唤回种豆的父亲,一家人围桌而食,温馨美满。

不再拘泥于官场的规范方圆,只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过。看碧潭里的鱼儿自在游弋,飞鸟在青翠的山林间鸣叫飞旋。偶尔约上好友花间小酌,或在竹林里对弈,逍遥自在。

秋日稻熟,收果采蔬,农家的生活简单丰足,谁还去管旧时官服是否染上尘埃。回归田园是放松身心的最佳归宿,他亦是,在这山村一隅度过余年。

小步闲拖六尺藤,空山来往健如僧。

栽花忙处儿呼饭,夜读深时妾屏灯。

——袁枚《遣兴杂诗》

袁枚或许是归隐田园的最大赢家,他晚年隐居南京小苍山随园,他将随园改建成亭台楼阁,呼应成趣,小桥流水,清幽迷人的隽美园林,吸引了四方诗人来此聚集。

他随心而行,完全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吟诗作赋,刊刻诗集,成为乾嘉时代诗坛赫赫有名的诗坛领袖。同时,他创作了《随园食单》,吸引了大批文人食家,亦为自己收获了丰厚的利益,可谓是名利双收。

这首小诗则记录了他平日的生活,在庭院中栽花种藤,陪伴家人,照顾儿女,深夜秉烛夜读,自有妻妾相伴,天伦亲情,家和物丰,一生圆满。

古往今来,归隐田园是每个人的梦想,愿我们都能像陶渊明一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亦可像孟浩然“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天高地远,诗酒花茶,田园梦永伴天涯。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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