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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美悲凉纳兰词:到底是故人心易变,还是故心人易变?

2020-07-27

纳兰性德人生若只如初见,事涉生死,写的可不是普通男女的离合感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郦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纳兰性德《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

纳兰性德的这首词流传广泛。因为他写出了人人心中有然而人人笔下无的一种深度悲哀。

这首词肯定不是对妻子的悼亡,但是却有无限悼亡的气息。且蔓延到宏大的历史和人生,感觉悲伤而幽微。而且这首词是最有李商隐风格的,单纯的感情,是无以有如此的内涵的,因为这里面涉及了生死。

词牌的名字叫做《木兰词》,这是唐朝教坊曲,但是纳兰性德流传下来的词中,只有这首是用的《木兰词》词牌,是因为选中了它的韵律,恰好能表达自己的感觉,还是因为慎重?

而《古决绝词》是唐朝元稹创作的一组别离诗词,表面上是写的男女情别,也就是男女之间恩断义绝的悲伤,但是里面大量使用离骚句体,稍有古典文学常识的人都知道是政治用意,被君王抛弃流放。

所以纳兰性德的这首词,如果只看内容,以为写得是男女情事之总总不可把握,但是看标题,明显的是劝朋友在政治挫折面前想开。

但是,正是由于词风的委婉悲哀,又相当清醒悲凉,有一种特殊的让人共情的深度和魅力。

再加上纳兰性德本身就一直没有走出妻子离世的忧伤里,这首诗有着极度感情共振的深度。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是极度低迷的心态,去看待外界的起灭变化,且用了“人生”开头。我常常和朋友们说,对任何事情不要轻易的下断语,因为一但下断语,就容易强化它,并且接受它,也许事实不是这样的。但纳兰性德这个断语,能够激发普遍的共鸣,这已经可以知道,人生无常之感,已经深入了他的内心。

是的,人生如果只有初初相见的动容和美好,那就不会有分离和背弃。人和人若只停留在相逢的最开始,那么就没有被嫌弃被抛弃的悲哀。

秋风画扇,都知道秋天来了,扇子就不会再用,这背后的典故是汉朝班婕妤被汉成帝冷落的故事。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在感情中的人,把握关系的只能是强势的一方,从现代心理学上来讲,就是那一个投入相对少的一方。当你发现故人变心了,你却被告知,只要是人,都会变心。

这明显受伤的就是感情投入的一方,如果从平等的感情来讲,这就是背叛。

那么从古到今,都说要忠贞于感情,但真正实践起来的会有多少人呢?等到变心了,你只能接受结果。人是故人,心已不再。

这句话应该还有一个版本更为贴切,“却道故心人易变。”

也就是说,等我知道你变心了,你却告诉我,你的心还在,但是我因为环境原因,不得已妥协。这个在背叛之上,就是欺骗了。

到底是“故人心易变”,还是“故心人易变”?在背叛和欺骗之间,你愿意选择哪种?当然我觉得后一种更加隐蔽,更加有欺骗性,也符合纳兰性德这首政治诗的主题。因为接下来是写杨玉环所谓的甘心受死,无悔无怨。

为什么纳兰性德的这首诗流传广泛呢?因为他写出了对感情执着,又处在弱势的人的心声。这中间有对感情真挚的女性,她们是最广大的弱者,还有被信赖朋友的欺骗。

为情所困,从古到今都是正常的感情现象,但是在封建社会,更因为阶级阶层的不平等,它是一种社会现象,当今的社会,已经相对平等,但是在感情这方面,投入,背叛,失落,仍旧是正常现象,只能由时间化解。

这是纳兰性德词的魅力,他写出了人生人性中的不确定以及伤害。

但实际纳兰性德是以感情来谈另一件事,就是“君恩无信”,这个君肯定不是普通情郎。

“郦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唐明皇和杨贵妃七月七日长生殿,在骊山上许下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誓言。可是没多久,她就被赐身死,在死前,她也没有说什么抱怨。

这就是我要说的,故心人易变。杨玉环当然无从知道她临死的状态,但历来都是歌颂她大义面前,甘心就死。这个“终不怨”,是相信唐明皇的誓言还是体贴他的无奈?这也辐射多种可能,她知道唐明皇背叛抛弃她,她不愿意相信唐明皇背叛抛弃她。但一个人生死之间,她不明白?

我自然是认为,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更符合纳兰的洞彻。她什么都知道,然而命运如此。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那么你是否遇到的人,能比过当年的唐明皇,他是以天子之口,许下和杨贵妃生死相随的誓言的呀!杨贵妃尚且如此,何况你我?

这首词是劝朋友,君恩无信,翻云覆雨,你只能接受。你能说上头错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初的感情顶毛用?连用两个后宫典故,点明了这是一首包装在情感下的政治诗。其实内核相当残忍,就是你要谢的是不杀之恩。这首诗轻点,叫做牢骚,重一点,那是反啊。纳兰性德如果不是早死,迟早也会陷到文字狱里。

但是这首诗的美,又恰恰巨大的情感力量,让人回旋在感情的迷失和悲伤里。

因为他写出了美好情感的短暂与巨大的失落,而这种失落感是普遍的。

纳兰性德是非常智慧的,但并不证明他因为智慧却可以超脱。就像他知道妻子明明死了,这世间佛教都是虚妄之地,并无有灵魂,但他却一遍遍希望能够找到她,找回她。

所以这首劝朋友的小词,最终并不是一种解脱,而是一种悲伤慰藉,“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这也是这首诗词的魅力,说的别人的故事,劝的是别人,但都是自己最敏锐最沉痛的悲伤。

其实这里面有一个残忍的历史典故,就是唐明皇杀了杨玉环。纳兰性德处在最靠近皇帝的地方,伴君如虎,他是清醒和悲哀的。

那么对于普通人来讲,不涉生死的变心,都是巨大的打击,设若逼到生命最后的关口,是否真的无怨?

好一句,等闲变却故人心,不管是背叛和欺骗,最终都是人生不愿承受却不得已经历的生命之轻和重。

纳兰因为这首诗词,不朽!

转自腾讯新闻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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