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专访|《掬水月在手》导演陈传兴:很幸运曾见过那个时代
10月20日下午,红星新闻记者在方所成都店见到了《掬水月在手》的导演陈传兴。他作为文学纪录片《他们在岛屿写作》的总监制,为许多观众所熟知。在纪录片导演的身份之外,他同时也是摄影家、学者和作家。
陈传兴手柱一根拐杖缓步走来,说话声也很轻柔,但言语间又暗暗透露出一种“疯狂”。他告诉记者,刚出版的《岸萤》有18万字,全部是他亲手用钢笔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花了5个多月时间。“钢笔尖都写坏了,但我很享受墨水写完后,急迫想要汲取墨水继续书写的快感。”写这本书的动力,被陈传兴比喻为像是内心有一座火山,“通过某种外力、内力的作用,这座火山突然要喷发出来。”
他目光投向手边自己最近出的两本书,一本是凝结着他40年思想精粹的精神自传《岸萤》,另一本是便是《掬水月在手:镜中的叶嘉莹》,同名纪录影片《掬水月在手》于近日上映后,大受好评。
今年68岁的陈传兴
读《岸萤》:读这本书会迷路,也可能很快就睡着
陈传兴曾经用“迷宫”来形容自己,这次他也用这个词来形容《岸萤》——这本书集合了他的诗性语言、回忆录、思想史、电影述评、摄影评论与精神自传,宛如小径交错的迷宫,纷繁无序。故而他也说,读这本书可能会迷路,找不到出口。
他笑笑说,不妨把这本书当成安眠药。“如果你睡不着,大可以翻一翻,或许一下子就能睡着了,”陈传兴说,“因为这本书很‘高难度’。”虽然《掬水月在手》的门槛也高,需要读者懂很多中国古诗词,以及很多历史背景,但读者只要有所了解,便能懂得很多。“《岸萤》比《掬水月在手》更复杂更难一些。”陈传兴坦言,“里面的语言、文字、实验性的内容更多。”
陈传兴毫不介意地表示,《岸萤》可读可不读,读不懂撕掉都没关系。“一直到现在,我的东西都不是写给这个时代的人看的。我跟过去几百年几千年的人对话,写给未来六十年或一百年的人看。”他说,自己一直在“等待”,因为这本书的阅读构建,需要有全面且大量的知识储备,来帮助读者进入书中,一起旅行。就像要进入森林探险前,需要带足粮食和武器,遇到怪兽时才不会慌张。
《岸萤》内页
谈留学:很幸运能见到那样一个时代
翻开这本书,内容多是影像和文字的对照,其中大部分图片来源于去年在上海龙美术馆展出的“萤与日——陈传兴摄影展”,其中展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1976~1980年)法国、英国、爱尔兰等欧洲国家及美国城市的社会氛围。书中也包括他写过的关于摄影的一些论述著作。所以陈传兴说,“对我摄影比较了解的读者,或许会买来阅读。”
“另一部分读者可能喜欢文学、哲学。”陈传兴解释道,比如喜欢福楼拜的文学作品,或对孟德斯鸠的哲学著作感兴趣的读者。这两位名人的原著里有大量难以“啃下去”的文字,但《岸萤》用了比较柔软的方式展现出来,或许这些读者会喜欢。
作为留学法国的文化先行者之一,陈传兴1976年去到巴黎,在巴黎住了10年,直到博士毕业。当时的巴黎,是公认的文艺黄金时代,陈传兴几乎将所有课余时间都用来逛书店、看电影、看戏剧,要么就是到国家图书馆看珍藏的摄影原作,几乎将所有清醒的时间都用在了吸收新知识上。“就像是一种知识的狂欢。整天都在开知识的party。”陈传兴回忆道,“你只觉得自己时间不够,精神不够,你不能输给别人。”他表示,自己很幸运,能见到那样一个时代。
谈影片:她的命运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传奇
提到文学纪录片《掬水月在手》时,陈传兴说,这是一部关于叶嘉莹先生的百年孤寂,“叶先生走过了百年中国,在这百年中,她的命运出现的苦难以及转折,等于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传奇。”
“掬水月在手”出自唐代于良史的《春山夜月》。“春山多胜事,赏玩夜忘归。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南望鸣钟处,楼台深翠微。”诗中营造的气氛,温柔而虚幻,浪漫又潇洒。但陈传兴想表达的还有一个意义就是“水月观音”,暗喻叶嘉莹一生都在以传播古典文学为自己身上的重任。“无论在怎样困难的环境下,也要把好的东西一代代传下去。”
作为叶嘉莹唯一授权的传记电影,陈传兴在拍摄《掬水月在手》时辗转十个地区、采访43位受访者、采访稿近百万字、历时近两年才完成拍摄制作。“拍摄前已经构思好了大概的结构,到最后要进入剪辑阶段时,我就把自己关在一个旅店里,大概五六天,重新把这些拍摄的素材还有文字稿大概百万字,再整理一次。”
谈成都:师傅用长筷子挑起荞麦面,问吃几两
采访的最后,大家自然也谈起眼前的这座城市。“成都是一个很舒服的城市。”陈传兴说。他20年前第一次来到成都,对这里印象非常深刻,“成都不仅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市民生活也让人留恋。”他记得那时住在锦江宾馆,对面有一条街,虫草、菌菇……不少东西他都没见过,“我好开心能在那个市场里面打白酒来喝,一两、二两这样子,非常过瘾。”
他喜欢吃这里的荞麦面,陈传兴回忆当时吃面的店里有一口大铁锅,“煮面师傅用一双很长的筷子,把面放进去,然后挑起来,问你,吃几两?“我觉得非常好玩。”在陈传兴心中,成都美,而且这种美是有生命感的,“你在这里能够活得很快乐,我到现在都觉得美好。”
时隔多年再来成都,陈传兴说城市的面貌变化很大,但大家生活还是很悠闲,空气中依然闻得到火锅味,“难怪成都能吸引这么多的文化大家,我能理解他们落脚这里的原因。”
红星新闻记者 邱峻峰 曾琦 摄影报道 编辑 乔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