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蔡翁美慧:“我从没卖过自己的任何收藏”
LARRY'S LIST是全球领先的艺术藏家数据公司,为行业提供藏家数据,研究报告,以及走进藏家的世界。数据库包含了来自70多个国家的3800多名藏家的资料,是对当代艺术藏家最全面的研究。
2015年,LARRY'S LIST发布了全球范围内的《2014年艺术收藏家报告》(Art Collector Report 2014);2016年与雅昌合作了全球私人当代艺术博物馆概览——《私人博物馆报告》。
自创立以来,LARRY'S LIST深入采访全球最杰出的藏家已超过200次,包括MOCAA创始人约亨·蔡茨(Jochen Zeitz);中国顶级藏家刘益谦和王薇夫妇;来自德国图恩翁特塔克西斯家族的侯爵夫人Gloria;杰夫·昆斯作品的最大藏家达基斯·乔努;以及韩国K-Pop明星、策展人T.O.P. 2016年,LARRY'S LIST发起了全球私人博物馆会议(PRIVATE MUSEUM CONFERENCE),汇集世界主要艺术藏家和博物馆创始人,包括意大利藏家Patrizia Sandretto Re Rebaudengo,美国亿万富豪Tom Hill,中国藏家乔志兵和梵高博物馆顾问威廉·梵高。
蔡翁美慧:“我从没卖过自己的任何收藏”
蔡翁美慧(Maggie Tsai),一个低调却又如雷贯耳的名字。
她是台湾蔡氏家族第二代掌门人蔡明兴的夫人,是富邦艺术基金会(Fubon Art Foundation)的首席执行官,现当代艺术的狂热收藏粉,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常玉藏家。雪泥鸿爪的做派让人对这位世界级的藏家知之甚少。
她创办的富邦艺术基金会成立二十多年来,已透过各种文化艺术的讲座、展览等活动,提供一种文化、思想、美学上的新品味与新视野,为台湾多元化的艺术活力不断“供氧”。LARRY’S LIST邀请到Maggie聊了聊, 比如如何训练自己欣赏艺术的眼光并独立做出选择,关于她最近购买的Damien Hirst的作品,为何要“建立一个国际平台,让台湾的文化和艺术与全球对话”,以及值得关注的三位台湾艺术家。
图集
Maggie Tsai sitting next to the painting by Zhu Jinshi (upper right). 由Fubon Art Foundation 提供
图集
Patio with installation work by Yu Wen-Fu.由Fubon Art Foundation 提供
收藏
是什么让您开始收藏艺术品的?主要动机是什么?
我觉得这得看收藏的定义了。我16岁就去了美国留学,那时十几岁的我就开始用零花钱购买一些画作。我一直很清楚我喜欢什么,而真正让我感动的是东西都靠直觉选的。
您什么时候喜爱上了一件艺术品?具体是哪件作品?
30多年前,台北市忠孝东路的阿波罗大厦其实是一个现代化的画廊中心,这个建筑里有30多个画廊,我和我先生每逢周末都会在这里度过大把时光。我一直很喜欢参观美术馆和画廊,而我也找到了一套自己的看展和艺术品的方式。当我看到常玉和赵无极的作品时,我完全是一见钟情。购买艺术品好比如谈恋爱,只有最深沉的喜欢,投资和升值我连想都没想过。
图集
Sculpture work by Lin Chien-Jung.由Fubon Art Foundation 提供
您对您收藏中的艺术家的关注点是什么?您是否对新兴或著名艺术家感兴趣?
无论是艺术界的新兴艺术家还是知名艺术家,我最珍视和欣赏的就是创意。当然,伟大的艺术品包含一些基本元素,比如构图,颜色,明暗度,笔触和线条,这些都能展示艺术家的才华和艺术成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和逻辑欣赏艺术,而我关注的是艺术家如何在最基本的创作结构中表现出自己特殊的气质和艺术品的内涵。
是否有一种特定类型的艺术一直吸引着您,或者您拥有的作品的共同特质是什么?
这么说,作品无论现实主义还是抽象主义,不管使用当代数字艺术还是多媒材,都不会限制我对艺术品的喜爱或选择。我一般都在画廊,展会,拍卖行这种地方购买,尽管我熟悉画廊和拍卖行,但从没因为市场价值或趋势去跟风消费,买就买自己喜欢的。我不需要艺术品经纪人或拍卖行专家告诉我:某个艺术品在历史上的地位或作为投资对象它的潜力如何。对艺术品的热爱永远是第一位,然后我亲自决定艺术品放在哪里展示,当然还得考虑我是否买的起。
图集
Realistic painting by Lee Chi-Hsiang.由Fubon Art Foundation 提供
图集
Ceramic work by Hu Huei-Chin. 由Fubon Art Foundation 提供
您购买的第一件和最新入手的艺术品是什么?
第一件应该是我中学时买的一幅画,最新的是英国艺术家Damien Hirst的蝴蝶标本。我从小就能轻松记住图像,所有的颜色,图案和面孔都在我脑海里都栩栩如生。每次看展我都快速走马观花一遍,所有图像都会在我脑子里留底。然后我才去消化它们,知道哪种作品是我想要的,哪一种最能吸引我。在展厅溜达其实是个挺有趣的过程,这个时候我就知道哪些图像会在我脑中产生共鸣。我完全了解艺术家风格的衍变或者是延续,所以我会按照自己的步调欣赏艺术品。对我而言,艺术品经纪人的购买建议或意见没那么必要,反而这些东西可能会打扰我的思考节奏和专注度。
您拥有多少艺术品?您在哪里展示藏品呢?
仔细算算的话我大约有500-600件收藏品。
除了在家里展示,我们还在宾客接待处和工作场所摆放一些。比如,会议室,入口大厅的墙上和等候室,都是很不错的展示和分享的地方。能建一座像博物馆一样的艺术空间,对我们来说是件挺自豪的事情。
图集
Maggie Tsai in her office with Nguyen Thanh Chuong’s work on the right.由Fubon Art Foundation 提供
您在哪里公开并且国际化的展示过您的艺术收藏?
除了之前提到的地方,我们起初是想要建立一个可以沉醉在色彩和艺术氛围里的空间,同时也能让人们可以随时驻足欣赏。富邦艺术基金会应运而生,策划各类展览让空间物尽其用。至于国际展示,我挺乐意借出一些艺术品来表示我对策展的支持和尊重,但主要是要保持低调,有时甚至是匿名的。
您购买一件艺术品会考虑哪些点?
我全凭直觉购买。艺术品是否盛名在外或有投资价值从不是我考虑的事情,但是艺术品本身必须有触动我的创意在里面。我也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做出决定,比如说,著名艺术家张大千的作品特别火,但是我只对他的泼墨绘画感兴趣。他的佛像,山水和花鸟系列并没有怎么打动我。我想说的是,收藏不是市场价格的问题, 收藏就是出于我的个人感受,我会收藏能打动我的艺术品。艺术投资从来不是我的目的,而基本上我也从来没出售过我收藏的任何艺术品。
图集
Work by Yuki Matsueda. 由Fubon Art Foundation 提供
富邦艺术基金会
是什么促使您建立富邦艺术基金会?您是如何完成这件事的?
1. 对于艺术和文化的热爱
2. 对教育的热情
3. 分享
以上三点是我创办基金会的目的。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很小的个人行为,但当我从艺术和教育中获益匪浅后,我的梦想就是和更多的人分享它,以美育的方式去滋养大众。基金会1997年成立时,我们主要是赞助博物馆,以便我们能多了解台湾的艺术和文化环境。积跬步而至千里,富邦艺术基金会逐渐成长为专注于展览,教育,设计和活动机构,并一直活跃至今。可以说,基金会之所以有今日之风貌,皆由过往经验和为艺术的奉献雕琢和灌溉而成。
不以艺术为核心的一次性活动或者项目我们是不感冒的,我们格外注重文艺熏陶类的活动。从教育层面来说,政府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因为我们的教育系统涉及太多政治问题,这就造成了一个政府无法填补的空白。不过正好,这也给私营机构提供了填补空白的机会 — 去回报社会,并且尽一切努力提升艺术和教育的机会。私营企业具有更高的灵活性和企业使命感,以富邦为例,我们其实是经历了重重磨难考验的,像在2008-2009年的金融危机和2020年的新冠疫情之下,我们也没有削减艺术的赞助费用,富邦集团正在并一直支持着这些艺术计划,我觉得这是社会福利的一种理想实现吧。
图集
Four paintings by Zhu Jinshi. 由Fubon Art Foundation 提供
图集
Four paintings by Zhu Jinshi. 由Fubon Art Foundation 提供
自基金会成立以来,您最难忘的时刻是什么?
基金会成立已有22周年,很欣慰的是,我们能够通过慈善事业与基金会来延续我家翁的一个信念。家翁(蔡万才)是企业创始人,在了解了美育可以让生活更有价值之后,他觉得基金会的使命是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和艺术修养,我们的艺术项目开始转变成一种文化信奉。作为台湾有影响力的企业家,基金会在他的支持下,意味着更多的人能从中受益。
从零开始到现在的成果,这22年的征程于我来讲太难忘也太感动。其中最让我动容的,算是我孜孜不倦地追求原创,完成那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觉得偏见和门槛本身也是艺术的一部分,反而是太多的理论探讨没法让大家有共鸣。艺术得能够和人进行对话,能传达创作者想要传达的信息,能让观众们通过双眼和心灵去感受。创造力和才华能说明一切。艺术就是这样,让人们分享创意的同时,也得接受大家的评论和批评。艺术触动了我们,并在灵魂深处与我们进行了某种交流,让我们发现了更多超越现实的可能性,我觉得这才是艺术的真谛。
图集
Installation work by Jeppe Hein.由Fubon Art Foundation 提供
您对基金会未来五年或十年的愿景是什么?
自1997成立后,经历22年的发展,基金会正在进入数字时代,我们的教育方式和观众每年也在跟着变化,自然基金会的成员和结构也随着新生代和社交媒体而发生变化,当前的受众总会被新一代取代。虽说我们基金会在台湾算是翘楚,但我们也必须紧跟新时代的潮流,否则就会被时代抛弃,没法和年轻人继续沟通。在未来的5到10年中,数字化的转变是必然的,我们将经历最快的转型和最快的淘汰。许多人说:“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但是我相信这是最幸运的时代,因为我们能够不断探索未来,勇敢的去探索生活里无限的可能性、创造力和潜力。
图集
Public sulpture work by Hung Yi. 由Fubon Art Foundation 提供
据报道,您对新博物馆有一番抱负和规划。您是否可以与我们再分享一些信息,比如说这个计划背后的动力?
在推动城市美学和艺术教育22年的时间里,我最大的遗憾是在这方面台湾还没有什么国际知名度。
无论艺术创作多么伟大,本地美食多么美味,人们多么友善,台湾都容易因为视野和本地化而显得格局比较小。尽管台湾的企业和医疗技术已受到国际关注,但受限于非国际性的一些平台,台湾艺术家几乎没什么机会吸引国际的支持,这是触发我想建立美术馆的主要原因。
这几年亚洲冒出来许多私人美术馆,但我相信这些美术馆是出于不同的目的和考量而建立。在国际美术馆试图打破建筑本身的限制并进入公众的同时,我们也正计划建立我们的“无墙美术馆”,当艺术品走出了美术馆的展示空间,进入到我们的生活当中后,不用排队与买门票,每个经过的人就都能停下来欣赏,也能更深刻观察艺术与环境、与人之间的关系。通过教育促进和分享艺术,一直使我们坚持的理念。我们将与同道们一起发力建立一个国际化的平台,为台湾的艺术和文化开启全球性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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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ile work by Debbie Smyth (yellow interior). 由Fubon Art Foundation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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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ile work by Debbie Smyth (blue interior). 由Fubon Art Foundation 提供
艺术世界
艺术界里谁给您的启发最大?
如果问到谁启发了我对艺术的热爱,我相信答案就是“上帝”。上帝丰富了我的生活经历,这让我学会感恩并学会了分享。我的家里有很多亲戚从事与艺术相关的工作,从绘画到建筑。我所有的旅行行程都必须包括参观当地的艺术博物馆和美术馆。无论我先生出差还是家庭旅行,我们都很喜欢这种行程安排。我相信自打出生,我对艺术的热爱就是一种天赐的礼物。
我喜欢绘画,音乐,运动,学校的合唱团我从未缺席过。
为了探索更多的文化,我16岁那年离开台湾到关岛学习。在大学时期,我进入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电机工程系。2012年,我受邀和香港爱乐乐团合作参加香港的慈善筹款活动。2014年,我和国立台湾交响乐团一起在台北音乐厅演出。从2016年以来,我和我丈夫受邀担任纽约爱乐乐团的董事。对音乐和艺术的追求几乎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很大一部分。从长远来看,我也是希望通过艺术和教育影响更多的人。
您能说说值得关注的三位新兴台湾艺术家吗?
李明维,洪毅和林明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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