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家唐瑾亮声进博会,中国钢琴作品吸引中外记者
钢琴家唐瑾。 澎湃新闻记者 朱伟辉 图
《夕阳箫鼓》熟悉的旋律响起,中外记者们被乐声吸引,纷纷停下脚步,聆听钢琴模仿筝、箫、琵琶的音色,将夕阳下江岸边乐声悠然的美妙情境描摹出来。
11月4日,上海音乐厅“音乐午茶”亮相进博会新闻中心,奏响了2020年进博会的第一曲。
7天时间里,“音乐午茶”以“历史长河中的中国音乐”为主题,会连续献上7场音乐会。新闻中心运营首日,钢琴家唐瑾坐入其中,用一台“黑白国韵——钢琴专场音乐会”,打响了头炮。
唐瑾 上海音乐厅供图
为中国钢琴学派献力
《夕阳箫鼓》之后,唐瑾又奏响了桑桐作曲的《在那遥远的地方》。
这是桑桐1947年在上海国立音专学习期间创作的,以同名青海民歌为素材,表现了对远方友人的思念。音乐以传统的变奏形式发展,纵向加以自由的无调性和声,为中国最早使用无调性技法创作的作品之一。
演完后,唐瑾询问现场记者,民歌素材虽然熟悉,但作曲家使用了无调性技法,这样不符合传统听觉的现当代作品,大家是否会觉得不好听?记者们并没有被“吓跑”,而是给予了赞赏。
唐瑾一气呵成,还连续献演了谭盾《八幅水彩画的回忆》里的四首——《秋月》《逗》《山歌》《欢》。
这套小曲是谭盾1978年刚进中央音乐学院学习时的作品,融合民族音乐与现代技法,以古朴的湘楚文化为题材,回溯了他对童年时期民间曲调、地方戏曲、哭嫁、哭丧等一系列红白喜事及祭祀活动的印象。
还在欧洲留学时,唐瑾就在莱比锡巴赫音乐节弹过这套作品,发现外国观众非常喜欢,“他的曲子雅俗共赏,有通俗部分,也有学术底蕴,有民族元素,又有国际化的审美。”
演出现场,能达到这种高度的,还有杨立青作曲的钢琴四手联弹《山歌与号子》。唐瑾与杨立青有着二十多年的师生情,联手钢琴家朱和,她把它献给了中外记者。
唐瑾与朱和四手联弹。 上海音乐厅 供图
这是杨立青留学德国第一年(1980年)创作的,原型来自《九首山西民歌主题钢琴曲》中的“山歌”和“大生产”,作曲家用音束的琴弦刮奏等手法,唤起山谷间对歌、回音声声不绝的画面,以复杂的和声、交错的节奏,表现了劳动号子的亢奋律动。
德国《汉诺威公共报》曾给予这部作品高度评价,“他也是把山西民间很‘土’的民歌,和当代的作曲技术、演奏技术结合起来,很成功。”
“中国作曲家要走向国际,要有辨识度,一定要有个人的特性,要有民族的东西。”从钢琴家的角度看中国钢琴作品,唐瑾认为,中国作曲家一定要发出中国的声音。
留学欧洲那八年,唐瑾便开始有意识地演奏中国钢琴作品,受邀回上海音乐学院附中任教后,从教学到演出,中国钢琴作品也在她常备的曲目单里。相较于那些耳熟能详之作,她更喜欢挖掘和推广那些蒙尘的冷门之作,也因此弹出了一方天地和名气。
“我爷爷是中医,开过中医诊所,我父亲画国画,和中国文化一直紧密联系。那几年人虽在欧洲,但我血液里还是亲近中国音乐、中国文化。”
唐瑾说,世界上的钢琴学派很多,比如德奥学派、俄罗斯学派、法国学派,学派都是怎么来的呢?“首先要有一批很经典的作品,就像德国有贝多芬,奥地利有莫扎特,法国有德彪西、拉威尔,俄罗斯有柴可夫斯基、拉赫玛尼诺夫、普罗科菲耶夫。”
比如,贝多芬写了32首钢琴奏鸣曲,巴赫写了48首前奏曲与赋格,莫扎特写了27首钢琴协奏曲,每一位作曲家都是百科全书式地、系统性地挖掘和呈现钢琴音乐的魅力。
光有作品还不行。几百年来,这些作品不断有演奏家演奏,有音乐学家研究,有乐评人著书,有后人挖掘和整理,也因此,西方古典音乐势如破竹,能强势地传播到今天。
无论是推广中国钢琴作品,还是创建中国钢琴学派,唐瑾认为,这些事情一定要有人做,“我做的很微薄,只是整体中的一个环节,但有它的价值和意义。”
唐方一画作出现在演出海报上。 上海音乐厅 供图
绘画和音乐是相通的
演出现场,“音乐午茶”的LED屏幕上变换着旅日中国画家、唐瑾父亲——唐方一的12幅水墨画作,与唐瑾手下流出的多部中国钢琴作品,相得益彰。
2015年,唐方一在上海开画展。开幕式上,唐方一即兴挥毫,唐瑾现场弹奏《夕阳箫鼓》,中国绘画对话中国钢琴,在父女之间是常态。
其实,唐瑾能走上音乐之路,离不开父亲的一臂之力。
“国画里,山水、花鸟、人物,父亲都能画。我小时候一直想学画,但他觉得画画太苦了,让我学了音乐,没想到学音乐更苦!”
唐瑾出生于广西桂林,五六岁开始学钢琴,适逢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主任郑曙星来桂林讲学,她一眼便看到唐瑾的天赋,建议她来上海求学。
郑老师为什么会来桂林呢?唐瑾回忆,当时自己周围有好几个孩子想学钢琴,但桂林没老师,怎么办?一位热心家长直接冲到上海音乐学院,找到郑老师,把她请来了桂林讲学。
“那时候国门刚刚打开,去超市买瓶可乐,都特别时髦。家长们很单纯,对钢琴有热情和好奇吧,就这么一腔热血让孩子学了。”
唐瑾记得,当时整个桂林就两台钢琴,父亲下了血本,专门跑到广州买琴,一口气买了五台,都是朋友托他带。跑了半个广州城,他才找到一辆货车,连夜把琴运回来。
一开始,唐瑾都是坐火车来上海,两个晚上加一个白天,千里迢迢,就为了上一次钢琴课。跑了半年,发现太不方便了,父母干脆从桂林搬到上海,在石库门租了一个8平米的老房子住下了。
那时候,和唐瑾一样举家迁徙的人很多,或去上海,或去北京,很多家庭的命运都被孩子学钢琴改变了。
现场的中外记者。 上海音乐厅 供图
考上上音附小,唐瑾就住校了,在一栋洋楼里住二十几人的大通铺。学生宿舍没暖气,大家早上六点都是用冰冷的水洗漱,“我经常跟学生忆苦思甜,说我当时多苦多苦,但也挺怀念的,特别有意思。”
和很多人比,唐瑾一路走来都很顺利,从上音附小直升附中、大学,大学呆了半年便留学欧洲,在奥地利萨尔茨堡国立莫扎特大学、德国汉诺威国立音乐戏剧媒体学院连续深造了八年。学成后,唐瑾就受邀回上音附中任教了。
唐方一是典型的艺术家,在审美上对女儿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小时候,父亲会和她说:西方绘画早期立足于科学,讲究像,到了毕加索这一代,才开始变形、抽象,开始了立体画派、野兽画派;中国绘画一开始便不求像,而是讲究意境,强调留白,会留空间,给人想象;另外,中国绘画从来不是独立存在的,画家不光要懂画,还要会提词、书法、刻章,是一门综合艺术。
“我们常说画面里要有节奏感,节奏就是音乐的词汇,我们也常说弹琴的音色要有色彩,色彩是绘画的词汇,艺术最后是相通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