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史前巨兽游入旷野 ｜当代青年作家眼中的鲁迅

鲁迅先生

84年前，鲁迅先生离开了人世，但作为一个被不断发现和阐释的存在，作为一种资源，他始终活在今天，为人文领域提供精神动能，为几代国人指引人生路径。

鲁迅研究专家孙郁在讲稿《活在今天的鲁迅》中如是说：“从1978年开始，小说家、诗人的写作，呼应鲁迅文本的一直没有消失。有的是作为复写的方式而存在的。莫言《酒国》就自觉地再现《狂人日记》的意象，贾平凹《古炉》在内蕴上暗袭《药》，而阎连科《四书》与余华《第七天》是从《野草》的底色里开始自己的精神书写的。张承志在写作中的语态，时常在沿袭鲁夫子的激情，他自觉地从鲁迅那里拿来思想，在文坛有着爆炸性的冲击波。刘庆邦创作的《黄泥地》对于乡村社会的打量，让我们听到了《呐喊》的声音，刘恒的《虚证》《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跳动着《孤独者》《阿Q正传》的灵魂。当作家将自己的经验与鲁迅的经验重叠起来的时候，现代文学的一个链条便清晰可见了。这种重复性与扩展性的书写，也是我们今天文学的一个特色。”

在本刊策划的“中国当代青年作家问卷调查”关于“哪些作家对你的写作产生过深刻影响”一问中，85、90后作家心目中排在第一位的正是鲁迅先生。可见，时至今天，鲁迅依然在滋养和影响更新一代写作者们的创作，正如他生前倾力所为的一样。我们将答卷中青年作家们的相关阐释摘编在此，或许会为隐藏在新青年写作中的文学传统提供一份隐秘而实存的明证。

——《中华文学选刊》编辑部

85后、90后作家谈鲁讯

摘自本刊“中国当代青年作家问卷调查”

三十岁以后，我重新认识了鲁迅，这也是写作过程里很有趣的一件事，你能够在不同的年纪里，以不同的方式与同一位作家一次次重逢。

——陈思安

鲁迅先生是最早用文字和思想震撼我的作家，初一读到《野草》，刚翻几页，就被他的文字气质所震慑，像看见史前巨兽缓慢游入旷野，在砂砾地面投下遮蔽性的阴影。不懂他具体在讲什么，只明确知道他写下的这些文字很重要、很迫切，非写不可，而且又那么阴郁和美。到现在仍然觉得，鲁迅的语言艺术性、内容思想性以及情感的驳杂性是不可超越的。

——董夏青青

鲁迅先生一套盗版全集曾陪我度过很长一段的打工岁月，失意和黑暗时如果心意强韧，先生的作品是很养人的。

——寒郁

对我影响至深的作家第一位是鲁迅，最初没什么书读，只能读课本，是他让我对小说发生了兴趣，对于鲁迅作品的兴趣也最为持久。

——水鬼

第一位的，应该还是鲁迅。以前读鲁迅，觉得他犟，后来便觉得他真是孤绝了。这种孤绝，看似冷漠、坚硬，但真是对这人间和民族的波澜起伏的大爱。懂了这点，再读鲁迅，总是内心寒雨涟涟。鲁迅，影响了我对待这个世界、对待文学的方式。第二位是汪曾祺，他直接影响了我的写作风格。

——王选

鲁迅是少年时的最爱，让我开始明白文学的力量。

——郑执

《野草》一直是我最喜欢的鲁迅作品，还特意买过初版影印。后来不知在何处听到一个说法，说鲁迅原本是巫，却被推到了神的位置——不是说巫不如神，而是说，神其实是巫的窄化。鲁迅的丰富性被抹掉了。我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中国现当代文学中的“经典”作品，出于我一贯的怀疑，我很少读。但很多作品一旦读了，会发现确实是很优秀的作品，只是被“经典化”在我看来是很糟的事情，是遮蔽。很多名头让我迟疑，绕着走，更喜欢独自去发现一些属于我自己阅读框架内的作品。

——陈志炜

“新文学”中比较爱读鲁迅和周作人的书。当然，我是个类型小说作家，这些作品对我的影响更多是精神层面而非写作技巧上的。

——陆秋槎

除了鲁迅，我很少阅读其他作家的“经典作品”。

——远子

高三读过马尔克斯的巨著《百年孤独》后写出了处女作《作家之死》，从而走上了写作之路，如果没有他，或许我会走向青春写作的泥淖中无法自拔，是他让我明白一个作家的想象力可以媲美原子弹。伍尔芙不管是《达洛维夫人》还是到《到灯塔去》，都让我明白如何驾驭一部长篇。如果说马尔克斯激发了我的想象力，那么伍尔芙则让我理解了长篇小说中的人物，直观的体会便是挖掘人物内心的活动，从而引出所有故事脉络与主线。上面两位作家只是让我看到了小说所能呈现的面貌与效果，而鲁迅却教会了我如何植根于自己的经验，写出迥异于他人的作品。

——林为攀

鲁迅对国民性的勘察入微，直到此刻仍旧让人佩服不已，祥林嫂、闰土、孔乙己、阿Q、子君等形象已成为我刻画人物的参照系。

——潘云贵

鲁迅《故乡》里面写到的闰土，从少年到中年时期，是从生活中来的人物。看余华的几个长篇，觉得小说的语感很重要。

——蒲末释

我最初不喜欢鲁迅，无他，只是听起来“太正”。本科念中文，得以从更专业、更文学的角度学习鲁迅，结果完全被折服了。语言节制，冷静，准确，文本中流淌着淡淡的悲哀，这些都使我忘记从前学过的“批判性”“唤醒沉睡麻木的国民”，而只是着迷。我认为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渴望向他靠拢。

——严孜铭

我理想中的短篇小说形象就是由鲁迅塑造的。

——刘浪

任何时候去看鲁迅的小说，都无过时之感，描摹着中国的众生相，给我提供了很多灵感和方法，即便是在当下的语境里。

——潘云贵

我一直很喜欢鲁迅先生的小说。至今我都认为《故乡》《孔乙己》《阿Q正传》是我们学习小说的典范，放在今日也不过时。我的故乡是个小镇，小镇上的年轻人都已经出去了，剩下的都是儿童老人。每次回乡，我都会记起我生命中的闰土、豆腐西施。他们在鲁迅的笔下鲜活，也永远活在我们共同的乡土记忆中。

——庞羽

我常重读鲁迅和萧红。他们的确是我写作绕不过的基点。

——石梓元

我认为“五四”之后的中国文学经过多次碰撞与融合后，可以分成两条脉络，一是鲁迅，一是沈从文。就我自己的感觉，两条脉络在当下的文学现场都是失落的。

——宋阿曼

现当代文学的发展并非铁板一块，我比较喜欢的是鲁迅以及后来的先锋文学作家，别的作家读得少一些。

——甄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