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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对话|何多苓:绘画是这辈子唯一要做的事情

Image 2020-12-16

2020年11月,何多苓艺术大展《春风吹又生》在澳门艺术博物馆开幕, 展览呈现91件作品,其中包含从藏家处借展的重要作品,《迷楼》系列等,珍贵的《带阁楼的房子》系列,最早的作品可以追溯到1975年。

开幕式现场何多苓在介绍作品

如果从1975年的作品开始算起的话,何多苓的创作生涯已经走过了四十多年,对于这四十多年,他讲到自己确实画了很多画,比现很多年轻人的年龄还要大得多,同时,这四十多年他的探索从来没有停止过。

“除了特殊的情况,没有停止过对绘画的探索,可能这样的例子中国艺术家里还是比较少的,很多人在当下已经走向了多媒体啊,走向了别的一些形式进行创作,但是我还是坚持绘画。”

为什么会一直坚持绘画?

展厅现场

何多苓讲到,首先是喜欢,这是最重要的理由;其次,他还在探索,还可能会有进步,这个是其创作的动力。

“只要我还能够进行创作,我就会不停地画下去,这个可能就是我这辈子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吧。”

这也是为什么此次展览的主题叫做《春风吹又生》。

就像策展人姚风讲到的那样,1948年出生的何多苓已届“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年,愈发自由的心态让他从身体到心灵都似乎未识岁月苍老的容颜,依旧保持着澎湃激昂的青春活力,艺术创作如同一次又一次的“春风吹又生”,在没有止境的探索和求变中走向臻于大美的境界。纵观美术史上令人目不暇接的绘画杰作,我们会感叹绘画语言的创新之难难于上青天,许多艺术家会陷入以往大师们编织的“互文性”罗网中难以自拔,迷失自我,无法找到属于自己的艺术风格。然而,何多苓却可以从大师们的阴影中跳离出来,再结合自己的性格、气质、生活经验和文学修养,找到一种最贴近自我精神表达的绘画语言。

但何多苓并不满足于此。

何多苓说自己尚未画出最满意的作品,他的灵魂依旧在探求至美的路上冒险。

小翟

ZHAI YONGMING

Zhai Yongming

紙本炭筆

Carv o Sobre Papel

Charcoal on paper

48 x 36 cm

1988

雅昌艺术网:首先请您谈谈此次展览,这是一场磨合了两年时间才举办的展览,还是在疫情的背景下举办的展览,这场展览对您来说有怎样的意义?

何多苓:这次展览呢,是在疫情的背景下举办的,这一年我都没出过门儿,这是第一次,所以还算是一个不寻常的经历,然后又是在澳门,因为澳门我还没去过呢,在澳门办这个展览我觉得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纪念意义吧。

我还从来没有去过澳门,这次去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例如澳门人的这种非常自觉地、自律的良好习惯这些,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雅昌艺术网:此次展览的规模也非常的大,涵盖了您从1975年到现在的九十多件作品,您是如何定义此次展览的?

何多苓:这次展览首先是由姚风先生在两年前提出来,然后经历了一个很长的准备过程,虽然场地不是很大,但是展品基本上从1975年到现在,中间的每十年里都有作品呈现,有些甚至是代表性的作品,所以我觉得这次展览从策展到布展还是相当的成功。

何多苓《春风已经苏醒》1982年

雅昌艺术网:此次展览的主题为“春风吹又生”,策展人想要呈现的是您不竭的创作力,您又是如何看待这一主题的?

何多苓:这次展览的主题《春风吹又生》,是经过几次磋商,策展也是想要呈现——因为我的成名作叫《春风已经苏醒》,策展时就觉得我这么多年以后还在继续创作,所以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我觉得这个主题不错,就是基本上可以涵盖我的创作生涯。

雅昌艺术网:策展人讲到您八十年代创作《春风已经苏醒》这件作品的时候,大家都将其归为伤痕美术的代表作品,您也是伤痕美术的代表性人物,但在她看来这样的归类有点牵强,您是如何看待的?当时创作这件作品的环境以及心境是怎样的?

何多苓:在《春风已经苏醒》作品之后的十年中呢,我是被归类为这个伤痕美术,当时的四川美美术也基本上被归为伤痕美术,但是呢,这样的归类策展人和我都觉得是比较牵强,因为我的作品实际上有一些比较个人化的东西,和当时80年代四川美院的带有批判现实主义色彩的这个伤痕美术实际上是有一定区别的,但是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关系,也是那个时期同时出来的作品,我觉得标签这些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当时创作《春风已经苏醒》就是想迫不及待的想表现,我在上学大学以前的五年时间下乡这段经历,所以我从这个作品开始,到以后十年之类的作品都是以我1969年到1973年这个下乡的这段经历创作,因为我这段经历对我的成长有关键性的作用。

《带阁楼的房子》

雅昌艺术网:1977年您考取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作品是《春风已经苏醒》,策展人讲到这幅作品并未得到学院老师的欣赏,为什么?策展人还讲到,这件作品奠定了您的创作方向,就是以诗性抒情的艺术语言去表现美,为什么是这件作品?也确实您所有的作品都具有某种诗性在其中,对于“诗”您是如何看待的?关于“诗性”您又是如何理解的?

何多苓:《春风已经苏醒》是我的毕业创作,但当时这个作品老师是并没有认可,他们认为这个作品呢,第一是没有什么情节性,第二呢,在创作手法上,他们觉得不是那种学院派的油画的方法,这个是当时的历史条件所决定的。其实对我来说啊,这个作品很重要,就是我确定了——这个作品我是用一句诗来做标题的,其实这之后我的作品就带有某种诗意的特征,这就是从这个作品开始的。我对诗的理解呢,就是他有某种不确定性,他虽然用语言表现,但是他的语言表现的含义是隐藏在它的隐喻里的,语言所表达的东西并不是它的真正含义,也就是说诗是比较晦涩的,然后呢,它有一种延伸性和张力,这是我对诗的一种定义。那么我觉得作为绘画来说,因为绘画也是可以用一种表面的语言和表面的题材去隐藏在它背后的含义,所以我觉得这点跟诗是很接近的。

雅昌艺术网:1969年,您曾到凉山彝族自治州上山下乡,当时阅读了大量的文学著作,能否谈谈这段经历?

何多苓:69年我到凉山下乡的时候,因为我们当时是成都第七中学下到那,然后很多同学都是川大的子弟,所以他们那时候很多人把家里的藏书都带起来了,就在乡下流传,所以我们就看到了非常好版本的翻译作品。基本上完成了我的一个基础阅读,比方说俄罗斯文学或者是浪漫主义时期的其他文学。

雅昌艺术网:比如您1986年创作的作品《带阁楼的房子》就是根据契诃夫同名小说创作的连环画,此次川美八十周年校庆展中还专门呈现了这部作品,当时是出于怎样的想法创作了这部作品?

何多苓:《带阁楼的房子》是契科夫的小说,这部小说是我最喜欢的,它符合我对诗信的所有的向往和理解,所以我一直想把它画出来,到1986年,我就终于有这么一种冲动和一种心境,我把它画出来,而且我觉得这是我自己很满意的一部作品,但是这个就是完全是当时突然出现的那种心境和突然的一种创作冲动,在这以前和这以后,这个作品都不可能再画出来了。

兔子夏洛特

A LEBRE SHALOTT

Shalott the Rabbit

布面油畫

leo Sobre Tela

Oil on canvas

160 x 300 cm

2011

雅昌艺术网:1985年和1989年,您曾两次赴美,回来之后艺术创作就发生了转变,开始融入中国写意绘画的传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

何多苓:85年,我去美国的时间比较短,当时就第一次看了美术馆里的西方绘画作品原作(以前看的都是开印刷品),主要是对西方绘画的一个看原作之后的这种比较深入的了解,然后89年去的时候待的时间长一点,然后那会儿就有机会看到了西方收藏的很多中国美术作品,觉得很震撼啊,这可能跟年龄有关系,因为在以前我是没兴趣的,然后那次比较系统地看到一些传统绘画之后呢,我就非常喜欢,而且,可能这个就是作为中国艺术家基因中的这种传统被唤醒了,所以我从回国以后就马上在我的绘画里融入了中国传统绘画的一些因素。

雅昌艺术网:比如《迷楼》系列作品,当然其中还融入了建筑的元素,据说您建筑对您的创作也很有影响?在具体的创作上面,写意的绘画语言您是如何建构的?

何多苓:《迷楼》就是我刚才说的这种转变的第一部作品,这部作品的转变对我是非常颠覆性的,整个80年代的创作完全被颠覆,不管是在题材和画法上,当时的展览上,人家看到这个作品已经认不出来是我的画了,这个里边儿除了引用一些中国传统符号以外呢,还融入了建筑元素,因为当时就开始对建筑感兴趣了,所以我就用了一些建筑元素,而且因为我画的是庭园嘛,所以它本身也是一种建筑。

当时画《迷楼》的时候还没有写意的绘画语言,这个写意的绘画语言,是后来我对明清时期的一些写意绘画研究,然后把它引入到我的绘画中,先是在对花卉的写生里边。

LUZ

Light

布面油畫

leo Sobre Tela

Oil on canvas

300 x 80 cm

2013

雅昌艺术网:还有您的作品中,大多数都是以人物为主,还都是女性人物,为什么会以“女性”作为创作的主题?

何多苓:我觉得,可能因为我是个男画家吧,可能会是对女性比较感兴趣,然后呢,我觉得女性也是这个宇宙中最精密,而且最精致,最有诗意的一种存在吧,所以我觉得他永远是一个创造难度非常大,但是又十分迷人的一种题材。

雅昌艺术网:这些人物都是您身边的普通人,在创作对象上您有怎样的考虑?

何多苓:我画人的时候都是画我的朋友啊,朋友的朋友,学生啊这些,所以我其实并不挑选形象,我觉得生活中的美和时尚的美和艺术中的美是有很大区别的。我觉得对象的美,主要是一种人性的美,这个东西才是我所关注的。

俄羅斯森林 (白銀時代)阿赫瑪托娃 憂傷

FLORESTA RUSSA (IDADE DE PRATA) AKHMATOVA - TRISTEZA

Russian Forest (Silver Age) Akhmatova - Sadness

布面油畫

leo Sobre Tela

Oil on canvas

150 x 200 cm

2016

雅昌艺术网:此次展览中还呈现了您的“俄罗斯森林”系列作品,您将之分为“黄金时代”、“白银时代”和“青铜时代”,为什么会进行这样的区分?三个系列之间的关系是什么?这系列作品您想要诉说的是什么?

何多苓:《俄罗斯森林》系列呢,我是1914年访问俄罗斯回来之后开始构思的,我是想利用这次去俄罗斯的机会,一个是回回忆一下当年俄罗斯文学对我的影响,第二是把我喜欢的一些重要的俄罗斯作家和艺术家用绘画的形式表现出来,而且表现出我的一个看法,我就认为俄罗斯的文学艺术和那个俄罗斯那种非常伟大,辽阔的这个森林是有关系的,所以我把它命名为《俄罗斯森林》。

这个系列呢,分为黄金时代,白银时代和青铜时代,俄罗斯文学在官方有两个划分,一个是黄金时代,就是以普希金,托尔斯泰,契诃夫这些作家为代表,然后白银时代呢,就是以阿赫玛托娃一直到波罗斯基这些作家为代表,青铜时代是我杜撰的,我觉得青铜时代,本来应该是在黄金时代和白银时代之前。青铜我觉得代表武器和一种战争,所以我觉得这个就在白银时代以后的二战时期,用青铜时代呢,进行一个时代的划分。

三个系列之间其实很松散的表达了我对当时从普希金开始的这些作家艺术家和音乐家的致敬,我对他们非常喜欢,有些是我现在还非常喜欢的,所以这些作品主要是用一个中国艺术家的这种心态和身份去表达——一个就是对俄罗斯文学从中国艺术的角度的这种看法,然后第二个呢,主要还是向这些伟大的人物致敬。

野苑女牆 No.2

JARDIM SELVAGEM, MULHER E MURO N. 2

Wild Garden, Woman and Wall No. 2

布面油畫

leo Sobre Tela

Oil on canvas

200 x 300 cm

2019

野苑女牆 No.3

JARDIM SELVAGEM, MULHER E MURO N. 3

Wild Garden, Woman and Wall No. 3

布面油畫

leo Sobre Tela

Oil on canvas

200 x 300 cm

2019

無頂之屋 No.1

CASA SEM TELHADO N. 1

House with No Roof No. 1

布面油畫

leo Sobre Tela

Oil on canvas

200 x 240 cm

2019

雅昌艺术网:展览还展示了您去年完成的大尺幅作品《无顶之屋》和《野苑女墙》,能否谈谈这两幅作品的创作?

何多苓:《无顶之屋》和《野苑女墙》,就是我对90年《迷楼》系列的一种回顾,就是在当下的一种回顾,所以在展览的时候,这几个作品都是放在一个厅里,我觉得这个这种布局很好,这些作品你一看就知道他有着密切的关系,还是对中国庭园,还有庭园中的女性,就是相当于中国的仕女画,还有就是对过去历史和今天的一些复杂关系的对比。

雅昌艺术网:从此次展览的最早作品1975年算起来,如今年的创作已经有四十多年的历程,现在回过头来看,您会如何看待这是四十年的艺术历程?

何多苓:我画画确实有40多年了,真是比现很多年轻人的年龄还要大得多,我觉得这40多年我就没有终止过,除了特殊的情况,没有停止过对绘画的探索,可能这样的例子中国艺术家里还是比较少的,很多人在当下已经走向了多媒体啊,走向了别的一些形式进行创作,但是我还是坚持绘画,我觉得首先是因为我喜欢绘画,我觉得我喜欢就是一个最重要的理由,第二呢,我觉得我还在探索,还可能会有进步,这个是我创作的动力。

我这40年的历程我整个回顾起来,我整个的绘画从我开始一直到现在,我都是在自身的基础上进行创作,反映的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观察和结论和我自己的思考,我觉得这个是不受潮流的影响或者受市场的影响的,我觉得这就是我创作的一个长期的脉络。

关于这次展览呢,我想说的就是虽然是一个回顾性质的展览,但是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只要我还能够进行创作,我就会不停地画下去,这个可能就是我这辈子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吧。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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