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母体长大的罗马：西方艺术家的圣城与消失的伊特鲁里亚人

在一场场充满血腥洗礼的仪式中，幼小的“罗马”开始成长为一个健壮的年轻人，他开始睥睨四方、环顾天下

题图：雅克-路易.大卫《荷拉斯兄弟之誓》细部

当被西点军校开除不久的美国诗人艾伦.坡咏叹出“壮丽属于罗马”时，一位名叫威廉.透納的英国画家来到了罗马城，他站立在阿文提诺山俯瞰清晨的城市，这座有着2500年历史的古老城市与台伯河融为了一体。

从笼罩在罗马古老的历史上这片乳白色的白雾中，透納体味出一种全新的绘画方式，他对于光线、色彩的探索为日后印象派的出场做了前期预热。

壹：西方艺术家的精神圣殿——罗马

罗马——自文艺复兴以来便成为无数艺术家魂牵梦绕的精神圣殿。

尤其是自1663年，路易十四时期的法国创立了罗马大奖（Prix de Rome)，每年颁布四个名额分别授予绘画、雕塑、建筑和艺术章牌设计中的杰出者，由政府资助前往罗马，在美第其家族的别墅中留学三年。从1803年起，这一大奖又增加了音乐方面的获奖者。

获得罗马大奖不仅成为那个时期艺术家至高的荣誉，罗马本身也给他们带来无数创作灵感，欧洲乃至此后新兴的美国画家与诗人们，都将罗马之行作为一场艺术的朝圣之旅。

19世纪20年代，英国风景画家威廉·透纳(Joseph Mallord William Turner 1775——1851年）便是这朝圣大军中的一员。他跟随着克洛德·洛兰等前辈的足迹，在面对罗马古老的历史时，却看到了一种全新的绘画表现方式，在透納首次罗马行后，返回伦敦时就展出了这幅大型油画《从梵蒂冈远眺罗马》（Rome from the Vatican）。

透納《从梵蒂冈远眺罗马》局部 1820年

意大利之旅成为透納——这位被视作英国现代绘画开拓者的杰出风景画家风格形成的重要催化剂，他由此开始对绘画形式、光线和色彩的全新探索。透納画作中对光线及色调的表现超过了形体，他更注重描绘光与空气的微妙关系，尤其对水气弥漫的风景，这些给此后印象派的横空出世不无启迪和灵感。

此后三十年代，透納再度创作了以下这幅《从阿文提诺山看罗马》

透納《从阿文提诺山看罗马》92.7 x 125.7 公分

这幅画作在2014年年底伦敦苏富比拍卖会上，以3032.25万英镑、约人民币2.9亿元的天价成交，创造了当时透納个人作品世界拍卖纪录。

19世纪30年代，透納所站立的这座阿文提诺山（意大利语：Colle Aventino，也译为阿文庭山），正是古罗马城所在的七座山丘之一。在英国画家透納眼中，古老的台伯河飘着乳白色的薄雾，与正从清晨苏醒过来的罗马城浑然一体。

贰：罗马建城时期的文明冲撞

我们常引用一句谚语——“罗马非一日建成”（Rome was not built in a day），但是它到底是在哪一天建成的呢？

如果仅局限于“罗马城”这个狭义的概念，上述问题有一个标准答案：公元前753年4月21日。

因为罗马城有这么悠久的历史，也被世人称作“永恒之城”。这个标准答案如今有一些考古资料作为佐证，但更多的依据来自前一章我们介绍过的那个传说：爱与美之神维纳斯（希腊神话中的阿芙罗狄忒）与特洛伊人生下的后代，逃往了亚平宁半岛，经过数代人之后于台伯河左岸建立了罗马城。

罗马城的七座山丘示意图

因为扯上了阿芙罗狄忒，也因为最早的罗马人体内流淌有特洛伊人的血液，因此也不难理解此后极盛时期的罗马人对古希腊文化的崇尚。

但，你也许要问：在“罗马城”——那个一开始仅拥有台伯河畔的7座山丘的“罗马婴儿”——诞生之前，意大利那片辽阔而富庶的土地上就没有其他人在此生活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就在台伯河右岸，就长期生活着更早的居民——伊特鲁里亚人（Etruscan）。

“罗马婴儿”诞生之际，伊特鲁里亚文明已进入了铁器时代，他们的势力范围覆盖了从台伯河右岸直到北部的波河流域广大地区。

其文明发源的核心区域，便是如今的意大利托斯卡纳大区（Tuscany）以及罗马以北的拉齐奥一部。这一区域包括了日后文艺复兴时期的重要中心城市：弗洛伦萨、比萨、锡耶纳、卢卡等城市，这里不仅盛产葡萄美酒，也是但丁、波提切利、米开朗基罗、达.芬奇、伽利略和普契尼等等大师们诞生的故土。

透納与《从阿文提诺山看罗马》类似构图作品，下部反映了古罗马的士兵征战途中

因为伊特鲁里亚人的语言不属于印欧语系，对于其历史只有零星的文字记载，历史学家们对于他们从何而来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结论。

有人说他们是来自东方西亚或亚欧交界处的移民，也有人说他们来自希腊的爱琴海岛屿，还有人说他们是从阿尔卑斯山北边迁徙而来。无论怎样，大约在公元前1200年，他们就开始在托斯卡纳地区定居，发展出了伊特鲁里亚文明。

当特洛伊人的后裔、喝过狼奶的罗慕路斯在台伯河右岸建立罗马城之际，伊特鲁里亚人正是亚平宁半岛上最强大的一文明势力。

这一时期，在意大利的东部爱琴海沿岸，希腊人的社会发生了深刻的转变，这时期希腊自由民登上了历史的舞台，成立了上百个独立城邦。他们通过与东方各国的贸易发展了自己的经济与文化，逐渐形成自己的造型艺术风格，进入了所谓的古风时期。

经济社会的发达，促使希腊人开始向意大利等地殖民，逐渐控制了意大利南部。

公元前8——6世纪的伊特鲁里亚的势力范围

对比以上这幅地图，你就会理解在我们的主人公“罗马婴儿”诞生之际，他正处于希腊文明与伊特鲁里亚文明的彼此冲撞的中间地带。

叁：罗马的王政时期与荷拉斯兄弟之誓

自公元前753年罗马城建立之后，直到公元前509年这两百多年时间，罗马经过了7个国王的统治，这一时期被称作王政时期。

这时的罗马虽然发展缓慢，但他也在不断扩大自己的城市面积和控制范围。上述英国画家透納所描绘的那座阿文提诺山，直到罗马的第四代国王安库斯·马尔契乌斯（640-616 BC）才并入罗马，以加固城防保护其免受侵略，由此才形成了一个新的市区。

此外，罗马人还通过不断的战争与杀戮，逐渐征服周边的部落，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比如在上一章我们介绍过雅克-路易.大卫1799年作的《抢夺萨宾妇女》就表现了罗马发展过程中的一段插曲。

《荷拉斯兄弟之誓》法国卢浮宫藏

以上这幅大卫于1784-1787年间创作《荷拉斯兄弟之誓》（The Oath of the Horatii ），也表现了罗马发展初期与周边邻邦的一段爱恨情仇。

罗马的第三代国王名为托里斯.奥斯蒂吕斯（Tullus Hostilius），在他统治时期，将领土扩张的目标放在了拉丁人发祥地——阿尔巴（Alba）。他们借口强大的伊特鲁里亚势力渗透到这里，不断与阿尔巴发生战争，为了避免大规模流血厮杀，双方决定各自挑自己城邦中的三名勇士来进行格斗，以此决定谁获得统治权。

罗马城挑选了荷拉斯家的三位孪生兄弟，而阿尔巴挑选出了出了库里亚提（Curiatii）家族中的三位孪生兄弟。更为巧合的是这两家人的兄弟与对方的姐妹有着姻亲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