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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面|“女驸马”吴琼:不管我多大,都愿意不停地’摔打’自己

2021-01-09

1月3日,阔别南京舞台近10年的吴琼带着《女驸马》在保利大剧院刮了一场“黄梅戏旋风”,结束时现场戏迷沸腾了,不停要求返场。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在后台提前采访她,59岁的吴琼脸上几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一脸素颜坐在记者面前,大酒窝,皮肤白皙有光泽,状态着实令人羡慕。

当天南京挺冷,她外面罩了一件长到脚踝的红羽绒服,里面两件薄羽绒和一件抓绒衫,还裹了围巾戴了帽子。她笑说,巡演期间对自己相当爱护,生怕有个感冒不舒服会影响上台表现。

黄梅戏,是安徽、湖北、江西一带的大戏,唱腔明快,在江苏也有很多戏迷。“黄梅戏五朵金花”之一的吴琼是国家一级演员,站在当代黄梅戏金字塔尖,公认的继黄梅戏表演艺术家严凤英之后造诣深厚的继承人,同时她也是黄梅戏历史上第一个举办个唱的艺术家。

不过,她的演艺道路相当不走寻常路,甚至在传统戏曲界也很另类——从黄梅戏到黄梅歌再到黄梅音乐剧,她还跨界演过话剧、电视剧,甚至做过导演、制片人。吴琼对未知世界始终保持“好奇”,她回首过往沉吟片刻表示,走过的这条路是最适合自己的,“如果待在原地,我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机勃勃。”

在记者专访时,厅内一直有好几位老人家,其中一位红衣奶奶全程都在安静地给吴琼拍照,记者原以为他们是老戏迷,没想到一个小时的采访结束后,红衣奶奶上前关切地帮吴琼穿上长羽绒服,随后吴琼又上前挽住一位拄拐杖的老爷爷,柔声地说:“你不累呀,也不去逛逛,就听我叨叨。”吴琼挽着他们的胳膊幸福地笑说,红衣奶奶是她婆婆,拐杖爷爷是她父亲,不管路程有多远,她出门巡演时老父亲基本都陪着,婆婆也经常跟着。

到新平台为传统戏曲吸引年轻粉丝

K:你有多久没来南京巡演了?

W:恩,有快10年了,不过常州、张家港、盐城去得还蛮多。其实江苏观众对黄梅戏还挺有感情的,我对南京的印象也很深,除了好吃的,还有樱花。

《女驸马》

K:这次带来的是原汁原味的《女驸马》?

W:对,目前巡演剧目基本是传统戏,大家耳熟能详的《女驸马》这些。我最新也排了原创黄梅戏《太白醉》,我反串李白,还有一部复排戏《红螺帕》。

我从十五六岁就开始演《女驸马》,我认为,尽量不要改动经典的传统作品,按照前辈版本去演,毕竟观众都很熟了。

反串《李白》

K:两年前你开通了抖音账户,到现在发表了200多个短视频,活跃度很高。不少视频的播放量很高,而且你还跟网友互动,为什么想到开这个?

W:我比较容易接受新生事物。当时有朋友建议我开一个,因为剧场演出一场就几百人看,视频平台的受众更广泛,而且平台上的年轻人更多,我们戏曲人嘛,当然希望有更多人关注黄梅戏,我就学会了怎么拍和怎么发。现在这110多万粉丝是我自己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还挺有成就感。

K:玩转这样的新型平台,对你来说有挑战吗?

W:经过一番摸索,我对涨粉的规律有了一点点掌握。我发现只要我真诚地唱一段,就会有观众。(说着吴琼不自觉地唱了几句,声音清亮活泼如初,是记者记忆中的黄梅戏曲调)我现在得空就录一段,都成习惯了。而且现在都用美颜相机,我都不要专门化妆啦。

K:去年底你还素颜直播,唱了戏迷们喜欢的《孟姜女·哭城》、《红螺帕》、《女驸马》等经典选段,有30万戏迷在线观看,你看了粉丝的评论,有什么感受?

W:传统戏曲在新时代遇到新挑战,戏曲受众不可避免地老年化、边缘化,我也分析了我的平台粉丝,年轻人占比在提高。这次在南京保利大剧院的演出,有不少外地戏迷专程赶来,我知道的就有从福建来的。

如果待在原地,我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机勃勃

K:1992年对你来说,是一个重要转折点吧?

W:对,那一年我离开安徽黄梅戏舞台转战歌坛,被调到了中国广播艺术团,改唱黄梅歌,从此踏入流行乐坛。

K:给人的感觉是去“北漂”了?而“北漂”这个词似乎很辛苦。

W:之前我在中国音乐学院进修,跟声乐教授金铁霖先生学习民族乐,他们觉得我可以唱民歌,就把我调去了。其实我背靠中国广播艺术团这个大靠山,不是孤军奋战。

K: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回首看,自己这条路走对了吗?

W(低头想了想):应该这么说,这条路它非常适合我。

我从小就喜欢学习别的艺术门类,尤其是舞台艺术,像音乐剧、话剧这些舞台,我喜欢看和琢磨。到了北京,我看到了很多没见过的,受益非常多。如果一直留在安徽,我不会有那么开阔的视野。

后来我还筹拍了一些舞台剧,比如2010年的原创黄梅戏舞台剧《严凤英》和2012年的原创黄梅戏舞台剧《贵妇还乡》。实话实说,如果我没有在北京,我是没有契机排这些戏。

K:那如果当时没走,你想象过自己现在可能会是什么样子吗?

W:留下来的话,现在可能也不差,应该也不会差吧。因为我成名早,大家都知道“五朵金花”。我应该会像所有人想象的那样“成功”,比如社会地位,参加协会什么的。但从我个人的艺术角度来说,我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机勃勃。

K:你们“五朵金花”现在私下还有联系吗?

W:有啊。肯定有啊。

用黄梅戏唱腔颠覆性改编瑞士名剧

K:你一向大胆创新,我观看了你的原创黄梅戏《贵妇还乡》片段,这其实是你改编自瑞士剧作家迪仑马特的名剧。当时有人点评《贵妇还乡》:西方话剧在黄梅戏的再创作下,荒诞而真实,诗意又时尚,是一次传统与时尚的强烈碰撞,一次西方剧与中国黄梅的有机结合。这个融合难度很高吧?

W:这个西方经典和黄梅戏的融合之作,是我比较颠覆性的一个创作。以音乐剧的形式来表现金钱影响生活这一带有现代警世意味的主题。

说起来我当时的愿望是做黄梅戏原创“三部曲”,第一部《严凤英》,第二部《贵妇还乡》,第三部暂时还没弄出来,(笑)年纪大了,拼不下去了。

《严凤英》是我对大师的一份敬仰之心,我从小被贴了“小严凤英”的标签,虽然黄梅戏没有流派之分,但我始终觉得有“严派”,我由衷地热爱她,所以我愿意传承她,也非常有幸演出了这部戏。

演完这个后,我内心还有一个愿望就是跟年轻人走得更近一点。当时我跟一个做话剧的朋友聊,他讲了《贵妇还乡》的情节,我一下子就被吸引。后来我们在保留原剧精髓的基础上进行了方方面面的本土化,最终首次在舞台上用黄梅戏呈现了西方人的故事,其中波折是蛮多的。

K:如此颠覆,有听到过质疑声吗?

W:《贵妇还乡》是2012年的作品,首演时我在北京保利剧院一口气演了4场,我知道当时很多人都想来看看我会搞成什么样。《贵妇还乡》巡演了将近80场,反响特别好,到今天,还有好多人问我什么时候再演。

其实京剧也曾改编过《贵妇还乡》里面一些片段,但没我们这么成功。据我所知,这部戏的不和谐声还真没有。我认为,它是当年戏曲创新中赞誉声最高的一部。

“不管我多大,都愿意不停地‘摔打’自己”

K:所以你一直都保持学习的好奇心?

W:对,我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有机会让我去尝试什么,我绝对不排斥,即使觉得自己能力不行,我也不会拒绝。

尤其这些年,我更是没有说过“不行”。我一般会说“那行,我先试试”,所以开抖音账号这都不算事。我还试过唱别的剧种,评剧、越剧这些,可难了。一旦有人说,“哎,吴老师你试试这个”,我就说好好好。尽管我知道很难,但我会花时间去学,而不会直接说“我搞不了”。

K:你还演过话剧,这个舞台与你的戏曲舞台有什么不同?

W:话剧与戏曲真是隔行如隔山呐,排练时我真的觉得“太难了”。它从创作开始就跟戏曲不同,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非常值得戏曲去借鉴学习。

我是这样理解的,戏曲的传承模式是“口传心授”——老师做示范,学生去听去学,连上下台的动作和顺序都有规范,从这儿出那儿上,学生几乎不用去做什么创新,但这限制了戏曲演员的创作力和想象力。

排话剧时,我看着话剧演员们都给自己设计了上场和下场的动作,而我就像个傻子一样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我好痛苦。你看我们戏曲表演,音乐一烘托,演员上场,很多东西都在音乐中消化掉了。话剧不是,台上特别安静,你一个人上台,能听到皮鞋在地板上“噔噔噔”的声音,我的感觉就是舞台好长好远,心里慌得很。

(回忆这些,吴琼立马一脸局促)但就算这样,我也不会跟人家说“我干不了”,我还是会硬着头皮去学。不管我多大年龄,我都愿意这样不停地“摔打”自己,把事情做好。

K:那你突破自己,都做过什么尝试?

W:演过两部舞台剧,话剧《我的妹妹,安娜》和音乐轻喜剧《哎呦,妈妈!》 。电视剧演得少,有时会客串一下。

K:你很愿意这样打开自己,是性格使然还是其他原因?

W:是这样的,戏曲以传承为主,自己是很难跳出“圈子”的,而到了北京,如果你想跟大家玩到一块去,你就不能把自己摆在一个艺术家的位置,不能“高高在上”,那样人家也不愿意找你了。只要你不怕尝试新东西,你的想象力就可以特别丰富。

K:说到创新,现在不少戏曲也拍电影了,你会有这方面的尝试吗?

W:我对这个倒不热衷,就像我对那些戏曲奖项也不特别认同一样。确实有不少戏曲艺术家在尝试,我挺羡慕他们有资金拍电影的。

日常爱练瑜伽,得空就陪家人

K:这些年巡演安排得多吗?主要是安徽和北京两头跑吗?

W:巡演还挺多的,回北京的时间都挺短的,所以老父亲和婆婆也会经常陪着我到处跑。

K:不巡演时会做啥?

W:有点闲暇的话,我最大的乐趣就是陪陪父亲,陪陪我婆婆,家里人在一起聚一聚就好。

K:还有什么其他兴趣爱好吗?

W:我平常喜欢练瑜伽。不过这两个月忙得我都没有时间练,心里常常自责。有时候排戏一排就是12个小时,蛮累的。

K:巡演这么密集,体力精力跟得上吗?

W:其实创作也带来很多乐趣。就像前两天我们化妆师跟我说,每当他通过化妆把我变成18岁时,他就很有成就感。对我来说也一样,演出中塑造出另一个人物形象,也挺开心的。

K:你有这么多机会和心态去尝试新东西,是因为有一个很好的家庭后盾吗?

W:家里对我确实挺支持,我没有后顾之忧。其实家里家外我也都付出了很多,所以大家才对我加倍呵护吧。

文 |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孔小平

视频拍摄 |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戎毅晔 孙子昂

视频剪辑 |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戴哲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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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 丁皓宇

编辑 : 王睿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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