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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小说家的他,给儿子的小说集写了序|夏周《戴王冠的白鹦鹉》

2021-01-22

夏周《戴王冠的白鹦鹉》序

夏商

夏周要出小说集了,书名《戴王冠的白鹦鹉》取自结集的六个篇目中的一篇。第一本书该隆重点,写几句鼓励的话。无须否认,我一定是写这篇文章的最合适人选,可并不是很想写,理由很简单,有点想避嫌。

心里拉锯了几次,决定还是写。父子关系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即便有人以“文二代”揶揄,也比富二代官二代体面。文学源自内在的才华——遗传因素很少——不比外显的财富和权力继承,终究归于写作者一个人的孤独。

我是后来改的笔名,他是原名。中国人都知道那三个最遥远的朝代,所以我们父子很容易自我介绍,我叫夏商他叫夏周,夏朝商朝周朝的夏商周。初识者作恍然大悟状,好名字,容易记。记是容易记,也有缺点,被认为更像兄弟而不是父子,当然也不算缺点,多年父子成兄弟,何尝不是一件美好的事。

作为一个文学写作者,我对所谓子承父业并不期许,这当然是从生计考虑,严肃文学不是好饭碗,很难作为糊口的职业。即便为数极少的幸运儿,靠文学吃上上好牛排之前,也有一份赖以糊口的差事。我在一篇讲稿里举例:“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写作是作为业余爱好而存在的,业余作家们的主业可谓五花八门,仅仅拿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举例,克洛德·西蒙种葡萄,海明威当记者,马尔克斯也是记者,福克纳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还当过发电厂门卫,最体面的工作是邮局雇员,后来还被炒了鱿鱼。”

朴素的生活实践告诉我,人作为社会动物,养活自己是第一位的,拥有谋生手段才是最大的才华。文学艺术使人拥有更高的精神理想,却始终是生存之外的点缀,或许有人用梭罗、凡·高来反驳,以证明因文学艺术而穷困潦倒是值得的,或许对文学史、艺术史是值得的。我不否认梭罗、凡·高为人类提供了精神财富,可站在人伦角度,没有父母会愿意孩子成为艺术祭坛上的牺牲。相比虚幻的情怀,父母宁愿孩子是衣食无忧的普通人,有一门赖以谋生的专业或手艺,能不为下一顿晚餐在哪儿而担心,这是平庸而有人情味的想法。

不鼓励把文学当作职业,并不意味着反对写作。事实上,写作是一项基本技能,写作是表达,是倾述,是逻辑,是一切事与物的整理及拼图。没有写作能力,拓展思想的边界就少了重要手段。站在这个角度,我希望夏周具有一定的文学鉴赏和创作素养——给他开过一份书单,遴选了我阅读生涯中最具启发性的小说文本:《基督山伯爵》《霍乱时期的爱情》《香水》《拉格泰姆时代》《日瓦戈医生》《伪币制造者》《哈德良回忆录》《1984》《包法利夫人》《刽子手之歌》《弗兰德公路》《伤心咖啡馆之歌》《呼兰河传》《秧歌》《黄金时代》——所以,当小学生夏周把印有他短诗的校报放在我眼前时,我还是喜滋滋的。过了两年,小学生成了初中生,偏科生的特征明显了,最喜欢他的是语文老师。他写了一篇短小的虚构作品,记得标题叫《小庄和阿星》。说是虚构,也有原型,说的是两个初中生的小惆怅小憧憬,当然有他自己的影子,掺杂着少年愁滋味。那段时间,能感受到偏科带给他的压力和自卑。

他更喜欢写歌词,也有自己的词作家偶像比如姚若龙、方文山。他打完草稿,把歌词誊抄在32开作业本上,似有几十首,我至今没看过,估计是情窦初开的抒情。回首自己少年时,抄过当年的流行曲,比如刘家昌的《往事只能回味》,比如叶佳修的《外婆的澎湖湾》,相形之下档次要低一些,人家毕竟是原创。

歌词和诗歌是近亲。一个黄昏,初中生夏周给我看他写的一组诗,我不懂诗,感觉有那么点意思。那时我的微博还没被销号,与一个未见过面的《诗刊》编辑“互相关注”,就把文档转他指正,这位仁兄点评了两个字:不错。便不再吭声。我想应是客套话,没好意思追问不错在哪儿。未料过了段时间,此君问我讨地址,要寄样刊和稿费,竟刊登出来了。还是头条,配发了两篇诗评,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而言,是很高的规格。

这显然是巨大激励,夏周的写诗积极性高涨,又发表了几组短诗。连续发表带来了鼓舞,减轻了因偏科而导致的自卑症状——须知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因自卑而写作,用才华治愈了对自己的不信任——他变得斗志昂扬,跟他老子顶嘴的频率明显增多,使我怒不可遏的同时窃喜,敢反抗父威了。反抗父威是质疑一切权威的开始,是少年真正的意识觉醒,也是独立思考的开始,从小被膜拜的无所不能的父亲似乎也没那么伟大,没那么真理在握,不“弑父”,哪来幼狮的野性威猛。

我跟他说,吵归吵,吵的时候你要想到,我们是最亲爱的人,吵完拉倒。有这句话垫底,我们的争执都收拢在可控范围,他最大的回击是将卧室门一砰,相比我当年跟我爸顶嘴,动辄就离家出走,简直是模范少年。几乎没怎么感受到他的叛逆期,个头就比我高了。

初中毕业他决定出国留学,备考雅思的同时,进入一家国际高中读英联邦课程(有句话说男孩开窍晚,总要高中才认真念书),学业更忙了,偏科没之前严重了,让他畏惧的数学成绩有了提升。

申请海外大学流程繁琐,要收集大量材料,做好背井离乡的心理建设。他好像淡忘了写作,一门心思背单词练句型,直到去英国实习途中发生了一件事……

海外高校看重学生的社会实践,赴英实习是为了完善申请材料,直白一点说,让履历漂亮些,以增加被录取的几率。夏周去实习的是伦敦一家华文杂志,作家冰河彼时被该刊延聘为总编辑,他提供了这个机会。

晌午从浦东机场起飞,傍晚新闻说,一架飞往伦敦的维珍航班在俄罗斯西伯利亚迫降,航班号显示正是儿子乘坐的那架客机。迫降是严重事故,我一阵紧张,幸好新闻很快改口为备降。解释一下两者区别,备降是指航班起飞前,会预约一两个沿途机场,遇到极端天气可借停,而迫降说明出了机械问题。虹桥机场曾有过一次起落架故障的事故,消防车往跑道喷了大量泡沫,侥幸迫降成功,堪称航空史奇迹,还拍成了电影。

虽是备降,客舱内确实冒烟了(事后检查是电器小故障),民航无小事,就变成了国际事件。等飞机安全降落在伊尔库茨克国际机场,上海电视台跟夏周连线做了专访,直播结束,应《新民周刊》之约,他连夜赶写了特稿,插排进即将印刷的最新一期。这次突发事件,夏周变身为前线记者,唤醒了他的写作热情。实习期间,他发表了好几篇文章,其中有一篇散文《北纬51.5°——伦敦漫记》,从文本角度,有模有样了。

英联邦高中课程结束,海外的录取通知书陆续飞来,选择大学是纠结的过程,可有选择总比没选择好,选择权就是主动权,就是做命运主人的门票。夏周用排除法筛了几轮,在新南威尔士大学和昆士兰大学之间,无法再做剔除。这两所澳大利亚名校,世界排名均在TOP50之列,一所位于悉尼,一所位于布里斯班,我比较了两校的更多细节,建议选择后者,理由是新南威尔士大学诞生于1949年,而昆士兰大学始创于1909年。大学拼积累拼沉淀,当然是校龄越久越好。

办完留学签证,有一小段出国前无所事事的日子,他告诉我,正在尝试写一篇小说。赴澳前夕,果然发了一个短篇到我邮箱,即《左手》。作为小说处女作,完成度还不错,然而要写好一篇小说,门槛很高,需要长期的写作训练,和对世事有恰如其分的洞察和提炼能力。《左手》存在着小说初习者常见的技术硬伤,我让他改了几稿,直到挑不出明显的纰漏,刚好《小说界》主编谢锦来我这里喝茶,就推荐给她,很快发表了。不久,被收入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青春文学年选》,这是一种辑录新锐小说家年度作品的权威选本,而辗转找到夏周并获得授权的那位编辑完全来自文学的自由市场。

夏周写小说是票友心态,主要精力在学业上,在澳洲读完多媒体设计,去纽约继续读交互设计。写小说对一个未来设计师而言,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插一句,《戴王冠的白鹦鹉》封面由他自己设计——虚构是一种创意能力,无论以后从事空间设计、平面设计、动漫设计还是商业视觉设计,文学的想象力都会增加设计的厚度和广度,而平素在英语环境中,用中文写小说还有个附加馈赠,不至于荒废掉母语的书面表达能力。

毋庸讳言,夏周至今创作的小说都经我推荐发表,他与文学编辑没什么交往,更少认识写小说的同行。这是我有意为之,享受文学的乐趣就可以了,文坛这种是非之地,最好绕道而行。

我是夏周小说的第一个读者,也是把关的初审编辑,每篇都会提出修改建议,有时是结构上的,有时是文字上的,等觉得拿得出手了,再推荐给文学杂志。有一个小说家父亲,发表会顺畅一些,这无须否认。可作品达不到发表水准,我这关就过不去。顿笔一秒,捡起开首的那句话,父子关系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忽想到桂林《南方文学》曾为了“关系稿”专栏向我约稿,组稿编辑解释,此关系稿非彼关系稿,加盟作家有父子有母女有夫妇有师徒,总之是现实中的亲近组合。我觉得这个想法有趣,和夏周各写一短篇小说忝列。这是我们父子首次同台亮相——即便有人以“文二代”揶揄,觉得有近水楼台之嫌,举贤不避亲对我也不存在违规。毕竟我始终野生在体制之外,不掌握任何公权力资源,手里没有版面同编辑勾兑,也没有官办文学奖的投票权用于交换。一定要说有点薄面,无非是那点虚名,而这虚名是我一个字一个字码出来的,属于私人财产,并不是公家给的。另一方面,这些年向文学杂志推荐缺乏发表途径的作者十个不止,到了儿子这里,反倒让他去自由投稿,我觉得这是一件看似高尚其实很矫情的事,对外人慷慨,对家人苛刻,不是我为人处事的方式。

聊聊这本小说集吧,一共六个短篇,磨磨蹭蹭写了五年,大致一年才完成一个。让我稍感意外的是,夏周一开始就有一个给故事打结的企图,而我读到第三篇才发现这个动机,虽然这并非全新的小说玩法,可对小说新人来说,能有这样的谋局布篇很是难得。所谓给故事打结,就是在不同的篇什内藏好线头,与其他篇什的线头连起来,使小说之间产生一些微妙的关系。除此之外,六个故事的背景被放在六个不同的国际都市:上海、悉尼、纽约、伦敦、东京和首尔。这些都是夏周生活或逗留过的城市,他收集了每个城市的典型坐标:人民广场、悉尼歌剧院、自由女神像、大本钟、东京塔、景福宫;同时掀开繁华一角,将更多小型地理:小吃街、地铁、植物园、河岸、街角花园、游乐场、小店、暗巷、咖啡馆……植入情节;他的同龄人,那些落寞的年轻身影穿行其间,呈现出一幅幅因工笔于现实而凸显出超现实意味的图景。因为有了“给故事打结”和“六城记”这两个设计,结集成册,就有了主题小说集的感觉。

夏周要出小说集了,第一本书该隆重点,写几句鼓励的话。然而,我并没有改变初衷,依然不期许夏周以写小说为职业。当然,儿大不由爷。十八岁以后,更多的时候,我是一个旁观者,一半是父亲一半是朋友。他有他的人生,我的期许只是一厢情愿——中国家长要成为开明的西式家长很难,骨子里很多劣根性,希望孩子放飞自我,风筝线却绕在指上——欣慰的是,我看到文学创作并没有影响他的学业,反而给他增添了更多自信。如果他有足够的才华,我当然愿以一个同行的身份为他鼓掌。就像此刻,我要祝贺他出版第一本小说集。

2020年6月6日

于上海大田路寓中

夏商,小说家。著有长篇小说《东岸纪事》《乞儿流浪记》《标本师》《裸露的亡灵》,另有四卷本《夏商自选集》及九卷本《夏商小说系列》。现居纽约。

《戴王冠的白鹦鹉》后记

夏周

从记事始,家里的大堵书墙便印象深刻。受此熏陶,对文学逐渐产生了兴趣。我喜欢在深夜胡思乱想,通过表象去追问本质,想着想着就提出一些终极问题:宇宙的起源,时空的终点,生命的意义。探讨这些问题看似没有意义,因为并没有正确答案。可总忍不住去揣测,或许有一瞬,以为参透了真谛,可一段时间后,又会反驳自己既有的观念。

我有太多的话想说,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表达。就用纸笔,将心里零碎的声音记下来。步入大学后,抽空就写一点,不是家庭作业,不是升学考试,没人强迫,没人督促,一切源于个人的兴趣。不确定有没有人会看到我写的故事,更无法得知人们是否会喜欢我的小说,是热爱让我坚持做这件看似无用的事。渐渐地,完成了小说处女作《左手》,故事发生在我熟悉的出生地上海。后来,有机会在澳洲留学,于英国实习,去日本旅游,到韩国度假,抵美国读研……这些经历拓宽了我的视野。诱发我创作了六篇短篇小说,以不同国家不同城市——上海、悉尼、纽约、伦敦、东京、首尔——构成不同小说的发生背景。

狄更斯说:“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其实,任何时代都可以用这句话来定义。相比于我的父辈、祖父辈,我所身处的时代在许多方面都有进步,但这不意味着现今的人类社会达到了完美状态(额外提一句,完美的乌托邦是虚幻的)。相反,时代的变迁永远包括了负面部分,社会的阴暗,人性的险恶,又回到了之前所说的终极话题,航天还没有开拓宇宙的边际,医学还无法逾越生死的界限,人类还不能摆脱七情六欲的束缚……如果说前两篇小说仍保留了部分对父辈、祖父辈生活的诠释,从第三篇小说开始,创作灵感更多来源于身边见闻,我将切入点放在同时代的年轻人身上,出国留学的学生,定居海外的移民,因公出差的白领,观光旅游的情侣……探讨当前时代特征下,我们的生活方式和处境。有一天老去,可以回忆当年用文字记录下了一部分同龄人的爱与迷茫。

整理成集的过程中,我也即将设计系研究生毕业。学习设计也有三五载,写作与设计,两者有诸多共通点,比如都需要从生活中汲取灵感,在细节中追求完美,更重要的是拥有对创作的热忱并能持之以恒。凭借这份热忱,我逐渐完成这本小说集,最终定名为《戴王冠的白鹦鹉》,书名来自一个比较有趣的设定:白先生是地狱使者白无常的化身,其原形是悉尼皇家植物园常见的黄顶白鹦鹉。白先生第一次登场,是在同名小说女主角顾红梅的梦境中。这篇小说是爷爷去世之后写的,借助白先生的口吻,传达我对爷爷的思念和对生死的理解。为收拢写作时的悲哀情绪,白先生的人设为冷静看穿生死的地狱使者。后来又衍化成某种意象,作为彩蛋的形式贯穿其间:每当人物遭遇死亡或意外,其即会以第三人称出现,传达一些写作者不便言说的观点。根据小说集的标题,我亲自设计了封面,看着笔下描绘的白先生以图画的形式跃然纸上,有种完成了文学第一个小目标的感觉,这本书也是对我即将告一段落的学生时代的最好馈赠。

写作者兼具时代观察者与记录者的身份,我会引用并改编真实事件——2017年拉斯维加斯枪击案,2018年伦敦马拉松参赛选手死亡案,2019年日本京都动画纵火案,同年崔雪莉于首尔京畿道城南市家中自杀身亡案——让虚构的故事与现实产生联动,不是对实事置予太多评论,而是借助这些事件将对终极问题的思考藏在字里行间:科技的跃升、信息的爆炸、人心的疏离、思想的勾兑。或许白先生也在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近年“电影宇宙”的概念非常流行,我喜欢这种在故事中构建完整世界观的方式,萌生了创造一个“小说宇宙”的想法。结集前,我决定给白先生编排一场重头戏——《以黄昏为例》,在确保每篇独立成章的前提下,对贯穿这组小说的主旨进行概括,以使读者在翻阅这本小说集时,会有会心一笑的观感。这导致白先生从以往的配角变成了男主。在构思时,如何处理白先生地狱使者的身份变成一个问题。我不想写灵异传说,而是将鬼神当人来写。刚巧在网上看到一段话:“天使和魔鬼,同时爱上了人间的女孩子,天使或许会守护她一生一世,但当面对大义的时候,天使会为了这个世界而辜负她。而魔鬼呢,会为了她铲除这个世界。”这符合我心目中白先生的形象。我试图从中获得灵感,用戏仿小说的技法,借鉴了日本神话的妖怪形象,也参考了相关游戏动漫的设定,将白先生这一角色和传说中的白无常结合起来,并补全属于他的背景。古代传说被嫁接到一个现代故事上,白先生不再是一个万能的无情的地狱使者,因为特殊的“工作性质”,他不得不把喜怒哀乐隐藏起来。遇见爱情后的白先生,行为和心理越来越像一个人类,变得有血有肉。故事中也加入了映射现实的部分,比如人为了生存努力工作,鬼也一样,为了解脱——他们的工作——引渡人类。

本系列的压轴,考虑再三,还是想让这本小说集的风格回归到人类视角。安排《比长跑更长》中的歌手在《哀矜之时》中再次登场,这些城市故事都是他在旅行中的道听途说。无论以哪种角度,我们面临的问题是类似的,人类的很多行为往往是不得已的,地狱使者也会遇到两难抉择。他们如何解决这些冲突,我情知给不出正确答案,答案或许藏匿于每个读者的感受之中。书中的世界人鬼虚实交错,构成另一个平行时空,希望读者像书中的歌手和白先生一样,寻找到属于自己的解题钥匙。

夏周

2020年6月22日,于泽西市

夏周

1995年生于上海。小说发表于《人民文学》《天涯》《山花》《小说界》《山西文学》《南方文学》,曾入选多种小说年选。另有诗歌及散文发表于《诗刊》《花城》《西湖》《萌芽》《北京文学》《青年文学》。昆士兰大学多媒体设计学士,帕森斯设计学院交互设计硕士在读。现居纽约。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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