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从刘海粟“笔底烟云”,反思百年美术教育与当下创作
今年是现代杰出画家、中国现代艺术教育的奠基人刘海粟先生诞辰125周年,上海刘海粟美术馆近日专门策划推出“笔底云烟——刘海粟和他的黄山写生”和“黄山归来再登顶——刘海粟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写生纪实文献展”两大特展,呈现刘海粟先生从年轻时到晚年的写生,反思百年前的“美术革命”和“新美术运动”,以及给当下美术创作和美术教育带来的启示。
由两个展览展开的“新美术运动与写生”专题论坛近日在上海举行,来自美术史的研究者、书画家、批评家、教育领域专家从不同层面阐述展览,以及由此延伸出的对写生、美术教育、海派精神等层面的话题。与会学者认为,深入研究刘海粟先生的艺术,背后并不仅仅是的艺术的话题,也是一种博大的精神性。当下对刘海粟的认识或许还处于初级阶段,对他的研究也才刚刚开始。
以下为论坛实录:
刘海粟
“笔底云烟——刘海粟和他的黄山写生”展览现场
阮竣(上海刘海粟美术馆馆长):
2021年是刘海粟先生诞辰125周年,在海老百岁诞辰之时文化部给了他两个定语——“新美术运动的拓荒者、现代艺术教育的奠基人”。其中“新美术运动”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事件。
中国美术在近现代发展的阶段中,“美术革命”是这一阶段中的核心事件之一。这一核心事件的主角或者说号手是吕澂,檄文是和陈独秀在《新青年》上关于“美术革命”的两篇讨论。延展开,为什么刘海粟美术馆可以来举这个旗帜?因为美术革命的“号手”吕澂,是之后上海美专的教务长;因为美术革命最重要的一个学术阵地,是美术理论的第一本刊物《美术》1918年11月25日;因为刘海粟、陈抱一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因为一个践行者新美术运动理念的新型美术学校——上海美专。
回顾历史,新美术运动百年前便已开始、其实至今还没有结束,因为关于美术的定义,美术的现代性、关于美术的边界、美术的未来发展方向等问题我们现在还在讨论。2021年,上海刘海粟美术馆对“新美术运动”回顾的研究展示,第一篇章以“一个研讨会+两个展览”展开,展览分别为“笔底云烟——刘海粟和他的黄山写生”和“黄山归来再登顶——刘海粟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写生纪实文献展”两个展览均涉及写生,刘海粟也以一生的写生实践践行自己的主张,他“十上黄山”的写生归来,95岁再去美国、去科罗拉多大峡谷写生。“写生”作为新美术运动时期倡导的艺术教育方法,对中国美术教育的重要性及其中跨时代艺术精神对当代中国文化事业的意义,也是展览和研讨会所要探讨的。
展出的《刘海粟黄山纪游》书法自序局部 陈利收藏
陈利(收藏家,刘海粟作品收藏者):
我年轻时与刘海粟老有交往,一直喜欢他的作品,现在收藏了很多他的作品。收藏刘海粟先生的黄山写生册页始于去年,当时从拍卖行得知信息,其中包括有2.07米长的书法条幅横幅以及册页。拍下后,有朋友告诉我,这两件作品有出版著录,我才知道第一件书法横批是海老1979年在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刘海粟黄山纪游》的书法自序。在画册里面,自序缩小后以折页的形式出版。后面的册页叫《刘海粟黄山书写图册》。册页有20开,有一开莲花峰就是1979年出版的《刘海粟黄山纪游》封面,我看了当时的出版,想找另外十多页,后来打听说在刘海粟美术馆。我原本想说这本册页是否可以重新出版,上海刘海粟美术馆方面正好在策划海老的黄山写生展览,加上馆藏的大量精品,经过梳理也就有了“笔底云烟——刘海粟和他的黄山写生”。
我也去北京联系了当年出版这本画册的人民美术出版社,去年12月28日出版社收到我寄过去的资料,12月31日就立项通过。这本书目前正在出版的筹备过程中。
论坛一:“十上黄山绝顶人”
(以刘海粟十上黄山的写生实践为引,梳理与探讨“写生”作为新美术运动时期倡导的艺术教育方法,及其中跨时代艺术精神对当代中国文化事业的意义。)
论坛现场,澎湃新闻艺术版主编顾村言、原上海博物馆馆长陈燮君、上海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张立行、艺评人林明杰(从左至右)
顾村言(澎湃新闻艺术主编):
去年刘海粟美术馆推出的“十上黄山”展的不少作品都读过,这次展出的黄山写生册页,尤其是长卷书法自序是第一次见,苍莽雄浑的笔力,读之让人精神一震,非常难得。
刘海粟一生最爱黄山,一生最重要的作品也多以黄山为题材,可以说黄山是海粟艺术的源泉之一。
在中国百年美术史上,回看海老,无论是美术教育还是艺术创作,对于当下的启发都是非常巨大的,因为这百年间有着各种思潮。上海刘海粟美术馆策展团队这些年策划的一系列刘海粟展览中有一以贯之的学术思路。百年前的新文化运动对刘海粟有着巨大影响,与徐悲鸿不同的是,刘海粟欧游对印象派、写意精神尤其会心,也身体力行在作品中发现写意精神。就现代美术教育而言,由于历史的原因,苏式素描等美术教育的思想在1950年代以后占主导地位并影响至今,如今怎么辩证看待前贤走过的美术教育探索之路?今天两个展览有很多启发,尤其是写生而言。写生进入现代美术教育一般认为从上海美专开始倡导和践行,但回溯中国艺术史,写生是很早开始的,其实宋代花鸟册页、北宋山水都与写生有着,不过彼时的写生与现代美术教育中的写生语境是有不同的。
海老把中国的写生往前推进了一大步,对于印象派、后印象派,对于莫奈、马蒂斯有会心处,对于董其昌、徐渭、石涛等中国传统艺术中的写意精神有着强烈的共鸣,海老的艺术探索过程中有非常强烈的文化主体性,结合黄山写生来看,海老的艺术探求和写生中对中国写意手法与精神的重视是非常精晰的。
对于创新,刘海粟曾经坦言“当然!要创新,须有旧的根柢,新必有源,无根,无源,新从何来?” 其间对于“创新”二字的真正理解与面对西方文化冲击时的文化自信,让人反思。他的作品有着真正的自我,年轻时就喜爱写意一脉,但线质尚未至成熟,但晚年随着书法线条的真正成熟,其作品不少达到了一个高度。
刘海粟 《黄山桃源宾馆》 1981 年 纸本水墨 刘海粟美术馆藏
刘海粟国画写生作品《黄海奇观》册页
海老“十上黄山”有一个誓言叫“深入黄山、表现黄山、跳出黄山、拥抱黄山、吞吐黄山”,尤其是吞与吐,说的是人山合一、物我两忘,形成海老独有的黄山,另外,“吞吐”两个字解释来说是语境非常大的,吞吐映证着海纳百川、兼收并蓄、有容乃大的精神,这也正是海派的精神。深入研究刘海粟先生的艺术,背后并不仅仅是的艺术的话题,也是一种文化精神。
刘海粟《古松图》纸本墨笔 1935年
陈燮君(上海博物馆原馆长、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副主任):
海老的一生为艺术而献身、为新生革命艺术呐喊、前行,尤其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新美术运动,当年海老应该说是奋力践行。
“十上黄山”,体现了海老献身艺术的精神,这是新文化运动当中很重要的文化特征。海粟老为什么能够“十上黄山”?实际上是文化活动升华为文化事件,而其本身就是隐含着一种文化思维,因为和新文化运动,和艺术运动天然结合在一起。海粟老从“走近黄山”到“走进黄山”,献身精神体现在拼搏、深化和升华。而且在黄山的写生当中,原来对“黄山是我师”、敬畏之心,到“黄山是我友”亦师亦友的关系,其为艺术献身的精神,恰恰反映了新艺术当中重要的文化特征。
海老的新艺术运动体现了大情怀。一个是东西方文化融汇,另外从艺术史中走来,很快演化为新的艺术史的有机组成。从建党百年的角度看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新美术运动、来理解或者重新读海粟老“十上黄山”的写生稿,一定会悟出新的艺术感觉,新的思考点。
张立行(上海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刘海粟在科罗拉多大峡谷的第三天画中国画
写生代表了当时中国美术界需要迫切推动的方式。甲午战争之后各界都是向西看,以此富强国家,其中美术、尤其是中国画是特别重要的一环。
海老搞新美术运动确定是一种当时最先进的方式,从人体写生,发展到黄山的载体,将中国美术和西方精神融汇贯通。在写生上面能体现大的文化视野。刘海粟17岁办学校,22岁做校长,当时的风气是向西看的;但是随着年岁的上涨,到1954年的黄山写生,中国文化的养分潜移默化在血液中,黄山是一个载体。
对于黄山,海老先是说“黄山是我师”,肯定是仰视的,然后说“黄山是我友”。这之间的关系是不能小看的,从仰视到平时之,也就是从仰视无限崇敬,然后,到能够理解、深深体会到要表达的黄山之间的关系。中国很多画家都画过黄山,但是我是觉得每个人跟黄山的关系,画黄山不仅仅是绘画方法上的问题,他们对黄山的理解,黄山虽然是自然山水,但体现了个体艺术家对整个黄山文化的深深体悟,我觉得每个人是不一样的。我们所看到的刘海粟作品不仅仅是呈现方法不一样,作为比较对照研究的话我觉得是欠缺的。
展览中的写生作品,对黄山由爱到理解到把握到呈现,是一种物我两忘。海老通过写生的角度切入,向西方学习,在学习过程当中把民族精神融入其中,达到新的高度。
刘海粟黄山写生
刘海粟,《黄山散花坞云海》,72 x 92cm,1954
林明杰(艺评人):
为什么要探讨刘海粟?我觉得至少有两点。一、刘海粟像黄山一样,很神秘,值得我们去了解,越了解进去觉得每个人从不同的角度都可以说你心中的刘海粟,你可以找到你的宝藏,找到你的矿场。二、当前艺术发展让对艺术的认知一些误区,我们也走过一些弯路,这种情况下我们想想前辈走的路。
我想到刘海粟先生写过一句话,“心灵与黄山竞美”,我们都有写生过,从大自然中获得造型的基本。大自然太伟大了,“人定胜天”想象很美丽,但是“竞”这个字用得非常好,我的心灵有我创造的美,美是大自然激发的,艺术是智慧的博弈,和大自然的博弈。
展出现场
展出现场
论坛二:写生:再现与表现
(在上海美专开办初期,以刘海粟、陈抱一等为代表的第一代美术教育家,倡导写生作为新美术运动中美术教育的一种重要方式,对中国近现代美术教育史的艺术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写生”刘海粟倡导并实践了一生的“十上黄山”,写生的重要性及其对美术的意义为何?)
刘海粟美术馆馆长阮竣(左一)主持论坛、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潘耀昌、艺术学博士,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美术教育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钱初熹、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副主编徐明松(从左至右) 作论坛与谈
潘耀昌(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我打算围绕刘海粟先生谈两点,先讲海派,再说写生。
我常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在上海人跑到外面不太讲乡土观念。,很少组织上海同乡会。因为上海人来自四面八方,大部分是移民。国内国外的人带着自己的家乡文化在这里碰撞、交汇,形成一种五方杂处的移民文化。
上海美专杭州旅行写生
方增先先生曾说“海派无派”,大意说,我们今天所谓的海派,并不是清末民初单纯的前海派和后海派,而是指上海海纳百川的,包容性的移民文化,在全球化时代,最能够激活新思想。所谓海派,强调的是这种现代精神。20世纪以来,上海文艺界到底有谁能够真正体现海派精神?梳理过去百余年美术史,从刘海粟美术馆近期推出的一系列展览,我觉得刘海粟作为海派精神代表的地位逐渐呈现出来。刘海粟继承20世纪初以来,尤其是民国初期知识界的共识,就是引进西学,整理国故,有一大批知识精英投身其中。
以前对刘海粟多有误解,例如,谈到他跟康有为的关系,有人说是刘海粟的吹嘘。但从现在发现的资料看,他们的关系是实实在在的,康有为器重这个年轻人,说明他以独到眼光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巨大潜力。刘海粟非常自信,民国时期派他代表中国去欧洲,以大师学者身份待人接物,底气十足,而不是像一般的留学生那样,看到外国大师毕恭毕敬,施以弟子礼。这正是我们今天希望看到的文化自信。改革开放之初,我们打开国门,崇尚西方的一切,不免有一种邯郸学步自卑。这值得我们反思。再说写生。我觉得写生是学校里训练的方法,不能太简单的说西方人写生都是模仿。
中国传统的绘画,特别是写生,从自然中获取灵感的绘画有几千年的历史,能随便淘汰吗?写生的历史积淀能被抹杀吗?对自然的写生是我们获取灵感的源泉。当然,写生並不排斥电脑和照相机,但使用照片跟模仿照片是两回事,写生是对自然的学习。潘天寿带学生写生,强调的是目识心记的方法,反馈出来的是你记忆中保存最珍贵、最生动的东西,这样的写生跟看一笔画一笔完全不同。画黄山、大峡谷,虽然刘海粟也坐在对象面前写生,但他不是照相机式的摄取,而是把自然体的结构,烟云变换,跟笔法、与心里的感受、情感,以及自己对画面的认知结合起来。在观看的同时,组织画面,投射自己的认知和感受,刘海粟的写生本身就是一种非常独立的创作。
我始终觉得我们对刘海粟的认识还是处于初级阶段,他的地位和影响正开始逐渐呈现,我觉得刘海粟很多地方超越同辈,眼界高,是个关键人物,我们对他的研究才刚刚开始。
徐明松(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副主编):
刘海粟 《黄山清凉台》 1954 年 纸本墨笔 刘海粟美术馆
刘海粟,《白龙潭》,50.6cm x 95.5cm, 1982
中国传统绘画中有很多重视写生的案例,横向比较,可能西方写生的历史短一点,在西方古典绘画中称之为再现,到19世纪现代主义形成过程当中,人与自然的关系发生了变化,这也是东西方文化的趋同性。写生在刘海粟整个创作过程和教学实践当中是非常重要,上海美专整个课程设计当中都强调的是东西方文化的融合,刘海粟以百年的人生历程和美术实践给整个艺术文化所带来了重要的启示。
刘海粟先生的创作、写生和实践,强烈凸显他的大我,他有非常强烈的文化自信。刘海粟先生的启蒙教育是传统的,在办美专、到欧洲、日本考察,都反映出他对东西方文化的融合有强烈的欲望和表现性的艺术。他的油画有中国气派,刘海粟创作实践反映出他对人与绘画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具有自己心得的。
1990年5月23日,刘海粟在大峡谷写生作第二幅油画《古柏》。图为在古柏前与完成的油画作品合影(从右到左:刘海粟、张善利、 夏伊乔、吴正光)。
油画《古柏》
他在1923年就提到艺术是生命的表现,也就是强调表现性。今天的学术界、西方现象学界也在研究艺术家跟绘画的关系,在碎片化、图像化的背景下如何找到艺术家内心的东西?我觉得是找到艺术的特质、艺术的本真是非常重要的。
把视野放宽,刘海粟先生贯穿整个20世纪社会革命到艺术革命之间的过程。陈独秀、吕澂、美术革命、新美术运动等均具有强烈的创新意识,有一种艺术背叛精神,刘海粟先生身上有跟整个时代的脉搏结合在一起,不断革新的东西。包括1950年代以后他在中国画中强烈的创新精神,也就是凸显中国绘画的表现性,写生是某种程度上的艺术创作主体。
我们今天可能是要更多从文化战略上理解刘海粟。林风眠、徐悲鸿、刘海粟,都是今天值得再三研究的,但回到海派,如果是吴昌硕是海派立派的形象,我认为刘海粟是一个先锋,他代替了海派绘画、海派文化的精神,也就是坚持本土文化,同时不拒绝外来冲击,从这过程中体现中西融合,体现创新意识。
论坛三:融合中西以创新
(刘海粟1929年至1935年间的两次欧游,到其95岁赴美写生;从刘海粟年轻时代开眼看世界并在欧洲推广中国艺术,到其黄山积淀后再看世界,谈他如何将艺术的体悟,融汇于写生之笔。)
刘海粟美术馆副馆长靳文艺(左一) 主持论坛、新民晚报高级记者顾龙、艺术家杜之韦、昆山市候北人美术馆名誉馆长赵宗概(从左至右) 作论坛对谈
靳文艺(刘海粟美术馆副馆长):
刘海粟老先生一生实践信念“黄山归来再登高”。这三个关键词——“黄山”“归来”“再登高”,伴随了刘海粟的一生,体现在他的艺术作品与思想中。每一次刘海粟先生从黄山归来,都会呈现出超越他之前的作品的理念和想法,黄山也成为一个他创作生涯中的重要实验地。
1988年,刘海粟第十次登临黄山照片
首先,关于“归来”,我觉得有两层含义,第一层是时间概念上的。1988年刘海粟老先生第十次登上黄山,远征凯旋。每一次老先生从黄山归来都达到了艺术的新顶峰,但寻常功德圆满的归来时常令人止步不前、享受成就。老先生的“归来”意味着再登高、再进步,这就是他的艺术的理想,也是刘海粟老先生的精神中最值得我们崇敬和学习的地方。
在刘海粟老先生的登高生涯中,有一次在科罗拉多大峡谷写生的事迹。老先生的艺术年谱里面有短短的一句话提及,但具体细节没有更多披露。张善利先生在三十年以后,让这其中不为人知的故事“归来”。2020年11月4日,顾龙老师告诉我们张善利先生愿意无偿把刘海粟老先生在大峡谷写生的录像资料和照片全部捐赠给我们。三十年前的往事终于有机会重见天日。
1990年,刘海粟在科罗拉多大峡谷
顾龙:(新民晚报高级记者、上海长江韬奋奖获得者)
今天的故事可以用三个“牵”概括。第一个是“牵线”,第二个是“牵心”,第三个是“牵手”。
首先是“牵线”。2003年,我和张善利先生,在上海谈了三个小时关于刘海粟大峡谷写生的细节,但因为种种原因,搁置了几年开始梳理。“牵线”以后才能“牵心”。张善利先生之前来参观美术馆的时候提过,这里面的资料有所缺少,而他正好拥有完整的大峡谷相关的资料。我们重新联系上张善利,他也最终答应把手头的资料全部无偿捐赠了却心愿,几位海外华人老先生都热情地参与其中。最后“牵手”。我拿到这些资料以后,代表张善利先生捐献给刘海粟美术馆,在海老人生最后几年的绘画写生历程上添上浓墨重彩一笔。所有人牵线、牵心、牵手,才能同心协力完成这件事情。张先生手边还有很多资料等待整理,疫情以后,他将完整“归来”,捐献给刘海粟美术馆。
杜之韦(画家):
刘海粟《大峡谷》油画 1990年
1988年,我去了大峡谷。那边景色带给我了强烈的震撼,与中国人对山水、风景的传统理解完全不一样。我觉得中国画家怎么面对从未接触的领域、解决这些问题就是我们的课题。
写生在百年以前是权威的,但是到今天为止写生有没有价值,我觉得这是需要思考的。写生要写出我跟对象之间生命的关联。
作为一个画家,如果要学习刘海粟先生,那不是具体的笔墨或者是写生方面等等,重要是他的精神。
刘海粟先生画国画也好、油画也好,画黄山也好,画大峡谷也好,其实都是跟所画的对象不太一样——跟所画的对象不一样其实是中国的传统,中国的传统是要写出“我”跟对象之间生命的关联,是活的,西方的写生其实是写死,比如把一个苹果画30个小时。我看今天中国的艺术院校,现在很少真正写生了,他们把照片放放大,在上面摹。去年我经过安徽宏村时发现,学生在写生时,每一个人旁边一个IPAD,或者一个苹果手机,拍下来然后对折IPAD上面画,抬头对面前的风景看也不看。如果写生是这样子,那有意义吗?中国传统的写意、写生的意向,如果不研究就会慢慢失传。所以我觉得上海刘海粟美术馆在现在举办这个展览非常重要,现在美院师生应该来看一看,当年刘海粟老先生对艺术如何热爱,包括他95岁时仍然坚持在现场写生。
赵宗概(昆山市候北人美术馆名誉馆长):
刘海粟 《黄山温泉》 1954 年 布面油画 92×71 cm 刘海粟美术馆
海老是油画的先驱者,他早早就在油画中间体现了中国气派。他的写生方法不是按照通常的黑白对比或者是自然光影变化,完全是主观的,融入画者自身情感的。他以书法用笔完成写生。比如起稿的时候用的线条,在中国画油画中尤为明显,即使覆盖以后,上了颜色的部分再用线条表现的时候还是用笔很讲究,这也是优化中国气派很重要的组成部分。海老的作品色彩鲜明,油画上面提诗,这是很少见的。海老是中国画家、油画家、书法家,我可以称之为诗词家,拥有四为一体的全面修养。
展览海报
刘海粟《黄山西海门图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