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莫小鱼：在行业文里绽放人间百态

尼莫小鱼，本名葛晟嘉，网络作家，江苏省作协会员、江苏省网络作协会员。曾就职于多家知名跨国企业，现为掌阅文学、阅文集团签约作家。已出版都市职场类小说《遇见独角兽小姐》《遇见亿万分之一的你》《拼拼拼爱》《隐婚闪孕：工作保卫战》，其中多部作品版权输出东南亚地区。翻译BBC经典剧原著小说《绛红雪白的花瓣》（主译）、《皮克斯手稿艺术精选集》等。 （作者供图）

尼莫小鱼 张鹏禹

提起网络文学，大多数读者想到的都是玄幻、仙侠、穿越、科幻等类型，主人公上天入地，穿梭于前世今生，演绎出一段段爱恨情仇，天马行空的想象让人读起来欲罢不能。近年来，随着国家倡导和网络作家的自觉转型，越来越多现实题材作品涌现出来，形成一股全新的创作热潮。这些作品或聚焦于改革开放、脱贫攻坚等重大题材，或紧贴社区街道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或讲述都市校园青春奋斗故事，或深挖行业职场百态人生。其中一部作品《舌尖上的华尔兹》和我们印象里的网络文学不同，讲的是企业改革、商海逐浪、进军海外等现实生活中的话题。作者尼莫小鱼是位80后，跨国企业深耕十余年的经历，给了她得天独厚的优势，也是她从事网络文学创作11年来，热衷于现实题材,写都市、写职场的原因。

虽然在汗牛充栋的网络文学大军中，职场文相对小众，也偏冷门，但她却一直孜孜不倦地辛勤耕耘着。在她眼中，职场就是江湖，江湖里有闪转腾挪，有人生苦乐，有众生百态，有乾坤万象。

职场、行业文创作者必须突破自身瓶颈

问：您为什么选择现实题材作为创作方向？

答：刚开始，在2008年到2010年，我也是写穿越小说的。直到2010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看到当时在网络文学中很有分量的新浪文学大赛。那一次大赛偏向于现实题材。我就想，作为一个职场人，是不是能写一本和自己生活息息相关的书，于是就创作了第一本现实题材网络小说《隐婚闪孕：工作保卫战》。这是我第一次接触现实题材，之后就有出版社陆续约稿。

后来，新浪文学的编辑期望有工作经验的我能够拓宽写作思路与类型，进行现实题材创作。另一方面，网络文学的字数也从以往的三四十万字迅速地上升至百万，乃至几百万，日更新量从两三千上升到八千、一万，甚至更多，而现实题材相对比较短。当时我还在上班，工作强度大，又经常出差，综合考虑后，我选择了更适合自己的现实题材。

虽然现实题材在网络文学中一直处于“非主流”位置，但一些主流平台都给予它生存的空间。2018年，我成为全职作家后，在编辑谭飞邀请下，签约掌阅文学，决定继续深耕这一领域。我那时候就相信，现实题材会成为网络文学市场的主流类型之一。

问：职场、行业文在现实题材中处于什么位置，和都市校园、生活文等相比，它的特殊性是什么？

答：目前，职场、行业文还处于发展阶段。尽管在2006年到2007年，网络上曾涌现过《浮沉》《圈子圈套》《杜拉拉升职记》《输赢》四大职场小说，尤其是《杜拉拉升职记》，根据该书改编的电影、电视在2010年取得了极佳的成绩，但在这之后，职场、行业文再度进入平缓期。

职场、行业文的一个特殊性在于，撰写小说的作者本身需要具有相当多的行业或与行业相关的工作经验。例如，日本收视率第一的行业小说《半泽直树》的原著作者池井户润就曾任职于三菱银行中小事业融资部，而另一部亚洲闻名的社会行业小说《白色巨塔》的作者山崎丰子原本的职业是记者。如果缺乏相关行业或职场的经验，容易造成作品空想化、无细节。

从事职场、行业文创作的作者会不停挖掘自己本行业的一切，乃至最后“掏空”自己，导致作品持续产出能力不足。因此，职场、行业文创作者必须突破自身瓶颈，放开眼界，看到周边产业链的迭代与发展，增强和拓展行业硬核知识。

在创作一本新的职场、行业小说前，创作者可能要花上大量时间去再度学习、研究所写行业的情况，需要持续半年到一年，甚至更久。由于创作的前期准备远高于创作所需时间，职场、行业小说应该是“性价比”较低的一种创作类型。所以更需要作家耐得住寂寞。

另外，职场、行业文的创作导向是让读者在激烈的职场与行业故事中看到职场人生存、拼搏、创新的过程，并非片面地提倡厚黑、挖黑幕，本着“爆料”“爆红”心态的作者很难持续创作出好作品。

希望能用自己的文字写出中国制造业从业者走过、正在走、正想走的路

问：您的写作涉及众多的行业和行业知识，还有许多丰富真实的细节。您是主要靠哪些途经丰富自己的知识储备和精神给养，以此不断赋能创作，不断创新？

答：除了本身15年的工作积累外，还需要对所写行业的专业知识进行补充，例如最新的国内外行业标准、行业数据，行业内的财务、经管、法律、商业案例，社会新闻，心理学，甚至哲学、历史等方面的知识。除此之外，我还对咖啡、酒类、服装、饮食、酒店、建筑等领域做了大量资料收集、整理，并咨询专家。相较于其他类型的作者而言，我对大部分专业书籍本身就有浓厚的兴趣，在读书之外，我会与行业内的从业人员、运营者保持长期的沟通交流，甚至向他们提出故事的部分设定，征询意见，论证其合理性及可能性。

问：我们知道，网络作家每天都要保持不少字数的日更，您是如何保持自己旺盛的创作力的？

答：我目前的创作力主要源于我在制造业内积累的情怀。在过去15年中，我与数以千计、大中小不同类型的中国民营企业家打交道，看到了他们对制造业的执着。虽然，我现在专职从事文学创作，但我希望能用自己的文字写出中国制造业从业者走过、正在走、正想走的路。同时，我还要了解、深入到与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行业，比如餐饮业及其他服务行业。

问：网络文学很多类型和题材都以巨大和丰富的想象力著称，作家似乎是“躲进小楼成一统”，常常给人一种“宅男”“宅女”的印象。您怎么看？

答：网络文学中有许多类型和题材是基于大量的丰富想象创作的，这不可否认，其实从事文艺创作的人都需要有丰富的想象力，这并不是以网络和传统来区分的。创作就像是钢琴家弹钢琴一样，需要一定的环境，同时需要身心投入。在身心全情投入阶段，“宅”是必须的。

但作家也是自由的。许多网络作家在完成一部小说之后，都会选择休息一段时间，到处走走看看，与家人、朋友、同行聊聊天。一方面，他们需要从前一个故事中走出来；另一方面，也要寻找构思新作品的灵感。“宅”只适用于一部分网络作家，或是指网络作家在激情创作中的某一段时间。

期望把更多的阅历与积累融入到故事中去

问：写现实题材，如何做到人物立体丰满，故事曲折动人，细节真实可信？

答：创作中，我会经常想起曾经接触过的人，但不会把他们中的一个拿出来做角色，我会把他们的部分形象、语言，甚至手势行为习惯结合起来，塑造出新的人物形象，这样能更多面化、戏剧化。

除了人物外，我会根据真实行业中的情况，做细节化描写。比如，在《遇见独角兽小姐》中，女主角根据产品的外包装箱用色与铝膜结构，以及她用胶枪打出的幕墙硅酮胶的胶条色泽、气泡来鉴别产品是否为仿冒产品。这个非常具体的细节，得益于多年来我在这个行业里培养出的鉴别假冒产品的能力。

此外，我还会和行业里的运营者或高管来讨论如何架构更具吸引力的情节。

在《舌尖上的华尔兹》中，就有这么两个情节。第一个情节是男主角在明知可能无法保住苏式面品牌的情况下，仍然参加了“姑苏第一面”角逐。我当时与参加过“苏州十碗面”比赛的苏式面运营者，一起探讨我书中的男主角应该用什么样的面来展示他的技艺。为了写这么一个比赛场景，我们探讨了3天，最后把黄鱼面作为男主角参赛的品类。为什么？首先，黄鱼面的刀工能够很好地展现男主角的厨艺。其次，黄鱼面是在上海最受欢迎的苏式面，几乎每个上海人都知道黄鱼面，而小说中与资本博弈的江浙本帮菜餐饮集团申鼎集团是从苏式面起家，通过多年积累发展到上海。黄鱼面在苏州虽然不是最典型的苏式面，但却是上海最典型的苏式面，表明了申鼎集团真正做到了口味上的“本土化”。

另一个情节是在小说末尾，男主角为了引入了解中餐的资本，挽救受到谣言诽谤与欧洲私募资本撤离双重重创的申鼎集团，亲自制作了精致的中餐。这些菜，部分源于我曾经品尝过的菜品，还有部分来自知名中餐集团的高管朋友。男主角借菜表达自己心中的期望。他做的第一道菜改自川菜的开水白菜，取名“雨露清荷”，寓意申鼎集团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以此驳斥了外界的谣言中伤，同时表达出中国餐饮与中国文化相依相偎，八大菜系融汇交合的特点。另一道菜是用鼎盛放碧螺春虾仁，鼎是古代烹饪器具，中国古代烹饪书《调鼎集》即取名于此。男主角借这道菜讲述申鼎集团“鼎”字的由来。古代有“一言九鼎”之说，寓意男主角作为负责人之一，所作承诺一言九鼎。同时，中国茶叶是历代出口到西方的重要产品，用在这道菜上，也表明了中西方的往来贸易。最后一道菜黑松露小笼包，黑松露是西餐中的名贵食材，做成小笼包，融合了西方的食材与东方的厨艺，寓意美食与艺术一样，无国界之分，申鼎集团无论在哪儿都会把最好的美食与当地的特色相结合真正做到中国人在哪儿，中华美食就在哪儿。

我不能说这些桥段设置、寓意潜藏写到了极致，但肯定是我对大量生活积累的一种应用。我期望把更多的阅历与积累融入到故事中去。网络文学读者正在从以往较为单一的年轻型向多年龄层次，多文化层次发展，读者对网络文学的故事性、节奏性、角色人设提出了更高要求，这就要求人物要从过去的脸谱化变得更人性化、个性化，避免故事走向的同质化、套路化，同时减少注水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