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改剧频出爆款，流量制造机出圈背后的隐忧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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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开年《山河令》的热播引发人们对耽改剧的关注，女性向文化消费再次吸人眼球。从2014年至今已有多部耽改影视上映，爆款频出。《琅琊榜》《镇魂》《陈情令》《成化十四年》《鬓边不是海棠红》《山河令》等耽改剧不仅口碑和热度齐飞，更是娱乐圈顶流的制造机。耽改剧是什么？耽改剧究竟有何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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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女性能够获得良好的教育和职业，拥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有能力为自己的物质和精神需求埋单，自然就形成了“她经济”。一线城市女性不断增长的经济实力及由此衍生的购买力支撑了女性向文学、综艺和影视的繁荣，近年来“独立女性”被频频讨论，女性意识频频出圈。2021年开年《山河令》的热播引发人们对耽改剧的关注，女性向文化消费再次吸人眼球。

女频网络文学与女性意识的流变

网络文学在赛博空间和读者需求的塑形中分为男频（或男生）和女频（或女生），分别映射和对应男性、女性的文学趣味、心理和欲望。这种分类也不是绝对的，不管作者和读者，都存在男性写女频文或女性写男频文，男性读女频文或女性读男频文的现象。不管蝴蝶蓝同不同意，《全职高手》都拥有大量女性读者，并将《全职高手》认定为女性向网文。男频作品《盗墓笔记》女性读者的接受也存在类似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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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文学为女性开辟女性专属的公共空间，安置带有女性特征的文学和流行文化。如果我们考察女频文学的各个类型就会发现，女性向不代表女性主义，甚至有些网络文学类型在开历史的倒车，其落后的女性意识令人惊诧。从琼瑶时代的《还珠格格》到穿越类型文的代表“清穿三大山”（《梦回大清》《步步惊心》《独步天下》），再到宫斗宅斗类型文《后宫·甄嬛传》和《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女性意识的流变线索令人心惊。

《还珠格格》中热情大胆的小燕子、温柔善良的紫薇，在壁垒重重的后宫和皇权中依然争取非君不娶的爱情和大胆出位的自由。《梦回大清》中聪敏坚强的小薇和《独步天下》中大勇大谋的东哥，都以现代女性的眼光和胆识，审视古代的专制壁垒和女性的悲惨境遇，以影响甚至同化古代人为己任，展现现代女性的力量和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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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步步惊心》中的女主角若曦，以现代女性的灵魂，恪守古代宫廷的规矩，抛弃十四阿哥给予的爱和尊重，陷于皇权的漩涡不可自拔，甘愿成为刻薄寡情皇帝的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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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所代表的宫斗类型文则完全退缩到皇权和男权的壁垒和阴影下，成为深受禁锢的后宫女性，充分发掘人性恶，以阴狠毒辣的手段谋取上位，获得男性和皇权的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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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现代灵魂在后宅犬牙交错的权力夹缝中求生存，在婚姻和家庭生活中斗姐妹、斗小娘、斗外室、斗婆母，始终不出男性划定的允许女性你争我抢的区域，沦为丈夫和男权的附庸。

女频网络文学场域作为女性自发聚集的赛博公共空间的一个典型场所，并不能完全逃离男性权力的阴影，男性权力已经化为一种无意识，悄无声息地蛰伏在女性的潜意识中，随时在女性向网络文学中出没，并使女性趋之若鹜。

较之其他类型网络文学，耽美和女尊最能体现当代女性意识在文学中的扩张和特点。女尊建构一个个“女儿国”，将男性隔离在权力之外，使男性沦为需要女性拯救或无足轻重的配角，女性坐在绝对权力的宝座上俯视男性，支配男性；耽美和女尊的攻城略地不同，反而塑造一个个“大观园”，观赏、凝视“大观园”中男性角色的表演和故事。这种观赏、凝视，和现实社会中的世界小姐选美大赛、维密时尚秀充溢的男性眼光和评判标准相似。不过现实中男权掌握着评判标准，男性在观看“女色”；而耽美中女权掌握着评判标准，女性反客为主观看“男色”，以女性眼光观察、欣赏甚至玩弄男色，掌握“凝视”的权力，达到愉悦女性的目的。

耽美小说主要有原创小说和同人小说两大类型，同人小说是在动画、影视、小说等文艺形式的基础上，择取感兴趣的角色组成CP，衍生而出的二次创作。随缘居是主要发表欧美影视同人作品的专业平台，而Lofter、百度同人贴吧、同人论坛等吸引、聚集了大量同人、耽美趣缘人群。

网络文学影视改编中不容忽视的“她经济”

支撑和逐渐消散的女性意识

从女性向网文到影视，制作方在改编、制作和呈现中投入了大量资本，瞄准了女性向网络文学的女性消费群体。恰如上文分析的，女性向网络文学并非全部体现女性意识，宫斗、宅斗、霸总、玛丽苏等很多类型仍局限在男权的凝视中。

恰如男频网络文学在改编时不得不顾虑女性的感受，愤怒的香蕉坦承写作《赘婿》时未考虑女性感受，但改编时不得不考虑女性感受甚至将其放在重要位置一样，女性向网络文学在改编时也必须被放置在更加开阔的位置被审视。这些类型被改编为影视时，其中的男性视角由隐转显，即使改编为大女主，大女主也不得不匍匐在男权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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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惊心》中若曦在夺嫡的家国巨变中毫无力量，在皇权和男权面前节节败退，只能成为四爷夺取皇位的最大助力和情场得意的最好战利品。《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改编将小说中隐藏在后宅中的朝廷凸显，前廷和后宅并重，明兰种田式的小富即安和安稳度日消解在宫廷权谋中。《后宫·甄嬛传》将架空历史安置于雍正王朝，从架空到正史的转变更加凸显了皇权的威严、男权的排他和后宫的挣扎生存，后宫女性只能在皇权和男权允许的范围内耍点小聪明。

可见，宫斗、宅斗、霸总、玛丽苏等女频类型网络文学的改编，其文化消费的内容和取向静悄悄地发生了变化：由女性专属的网络公共空间转变为影视的大众文化空间，女性向网络文学作品转变为无性向大众影视作品，作品中仅存的一点女性意识也消解在男性无意识中。

由于男男爱情有悖于世俗社会常见的爱情婚姻形式，耽改剧必须顾及世俗伦理和政策红线。一般情况下采取以下三种改编策略：

一是凸显其他类型特征，消解耽美类型特征，比如《识汝不识丁》（改编自酥油饼的同名耽美小说）凸显探案，《偷此一生》（改编自南枝的同名小说）凸显谍战类型，消解耽美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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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改变主角情感线，为男主角增加新的男女情感线，比如《琅琊榜》（改编自海宴的同名小说）将梅长苏和霓凰郡主凑在一起，组成了新的情感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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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将男男爱情改为相互扶持、死生与共的兄弟情。

不管怎样改编，都阻挡不了腐女们组CP的热情，耽美小说、耽改剧共同组成了耽美亚文化的符号和图像，并相互补充，在想象中以腐为乐。耽美作品《琅琊榜》《镇魂》《陈情令》和《天涯客》的影视改编更是成为制造娱乐圈顶流的利器。

耽美亚文化和耽改剧的出圈与隐忧

耽美一词来源于日文，最早出现于日本近现代文学，早期指沉溺于美好的唯美主义风格；后来在日本漫画领域逐渐发展为美少年之间的爱情。当前的耽美小说和文化主要受到后者的影响。后来，日本耽美文化倾向的动画、漫画和同人作品在中国大陆的传播越来越多，耽美趣缘人群在网络论坛、文学网站聚集，其中露西弗是较具代表性的论坛，晋江文学城、长佩文学、书耽、豆腐等是较具代表性的网络文学网站。

2014年在净网行动中晋江文学城关闭耽美论坛，并将耽美文库更改为纯爱文库，以规避耽美小说中过火的情色描写，显示对古典唯美文学的承续。2014年后耽美也被称为纯爱。

耽美类型小说主要以描写男男爱情为主要特征，其受众绝大多数为女性群体，并自称“腐女”。类型小说受众因喜爱耽美小说、漫画、影视及其同人作品而聚集，形成了看似松散实则粉丝黏性非常高的耽美亚文化趣缘群体。

也可以说，耽美亚文化圈因为相同的兴趣和爱好聚集在一起，通过消费文字符号、文学形象、图像声音等建构、想象一种抵抗男权社会的姿态和空间，提供一种对峙、抵抗文化的形式。耽美小说的影视改编，是耽美亚文化圈囊括更多可供消费和想象的符号、图像的一种重要途径，同时也是亚文化靠拢主流，实现破圈的重要途径。

从2014年至今已有多部耽改影视上映，爆款频出。《琅琊榜》《镇魂》《陈情令》《成化十四年》《鬓边不是海棠红》《山河令》等耽改剧不仅口碑和热度齐飞，更是娱乐圈顶流的制造机。耽美亚文化圈数量多、黏性强的粉丝及其购买力支撑着这种商业价值，巨大的商业价值刺激着资本的更多投入。耽改剧的成功，以女性向文化消费为基点不断破圈，是女性意识和消费主义的共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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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半月谈记者了解，晋江文学网上有名的耽美小说IP几乎全部售出，单个IP最高售价达4000万元，超过60部耽美小说正在或已经完成影视化筹备。网友将这一现象戏称为“耽改101”。“腐女”原本静悄悄的私密选择和趣味被划了重点，被资本过分造势，形成了“卖腐”热潮。

“男性秩序的力量体现在它无需为自己辩解这一事实上：男性中心观念被当成中性的东西让大家接受下来，无需诉诸话语使自己合法化。（皮埃尔·布尔迪厄《男性统治》）”即便是女性向的文学或流行文化，也避免不了男性眼光的关照和统摄，在男性权力依然无处不在的今天，耽美亚文化圈仿佛是女性拥有的一个房间，她们本可以从这个房间眺望更加广阔的世界，却被消费主义的洪流冲击，其文学、文化趣味更有被资本牵着鼻子走的风险。但是不管怎样，任何一个人或群体的文学、文化趣味都应该受到尊重。

在影视分级制度尚未健全的今天，“腐文化”从一个房间被冲击到社会公共空间且广泛传播，对青少年的不良影响也存在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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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编 | 李思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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