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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文|夏志清:张爱玲拮据时靠翻译维持生计

2021-04-01

本文来源:《张爱玲给我的信件》

这封信写于一九六三年九月廿五

曝光了一些关于张爱玲鲜为人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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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坦白白,鱼雁往返,一笔一划,一字一句。张爱玲与夏志清以三十余年的往复书简,告诉我们,如何思辩、如何质疑、如何哀伤、如何劝慰、如何任性脆弱、如何柴米油盐……织造出一幅中国现代文学史的独特景色。

以下为节选正文:

志清:

近来可好?我这些时都没写信来,因为一直在忙着改这小说,上星期总算寄出,大概日内该收到了。寄出后又发现些错误,这里附上两页,代替原来的第53、54页。至于为什么需要大改特改,我想一个原因是一九四九年曾改编电影,留下些电影剧本的成分未经消化。英文本是在纽英伦乡间写的,与从前的环境距离太远,影响很坏,不像在大城市里蹲在家里,住在哪里也没多大分别。你说也许应当先在杂志上发表,恐怕风格相近的杂志难找。《星期六晚报》的小说似乎不是公式化就是名作家的。Esquire新文艺腔极重,小型杂志也是文艺气氛较明显。以前的代理人没试过杂志,大出版公司全都试过,RandomHouse是Hiram Haydn看过。我觉得在这阶段或者还是先给你认识的批评家与编辑看看,不过当然等你看过之后再看着办,也不必随时告诉我。事实是在改写中,因为要给你过目,你是曾经赏识《金锁记》的,已经给了我一点insight,看出许多毛病,使我非常感激。我喜欢收到信,自己却写惯一两行的明信片,恐怕令兄不会高兴跟我通信,但是我希望你们俩不论有什么作品都寄一份给我看看。我对翻译很有兴趣,预备在JointPublications Research Service领点政治性的东西来译,但是他们根据学位给钱,而我连大学都没读完。有个Joint Committeeon Contemporary China,贵校的Prof. Doak Barnett & Prof. C. Martin Wilbur都在里面,不知道他们找人翻译是不是也分等级?得便能不能替我打听打听?这是不急之务,请不要特为抽空给我写信。我月底搬家,地址是:

1315 C Street SE, Apt. 22

电话仍是547-1552。祝

安好,前一向Harlem出事我担心是不是离你们这里很近。

爱玲

九月廿五(一九六三)

[按语]

第一封信是张明片,寄我哥大校址。一九六五年六月开始,所有她的信件才改寄我的公寓地址。明片寄自Apt. 207, 1056th St., S.E., Washington, D.C.。一九六二年三月张爱玲从香港回来,即搬进她丈夫赖雅(FerdinandReyher),同年正月即已找到的这个公寓。第二封信上说,她将于一九六三年九月底搬进同城 Apt. 22, 1315 C St, S.E.。一九六七年张爱玲搬居麻州康桥后,曾寄我一份三页的履历表。上面写到她于同年十一月才搬出第六街那个公寓而迁入Apt.22, 1335 13th St, S.E.。细查这两个乔迁后的住址,只有公寓号码是一样的。不出两三年,张爱玲竟把华府旧居的街道也记错,实在不易置信。十一月搬家之说想也是误记。

张爱玲在第六街那个公寓住了将近两年,五月十九日那张明片一九六二年寄出也并非不可能。但明片上提到的那篇改稿也即是第二封信上她谓已寄给我审阅的那部英文小说稿TheRouge of the North(北地胭脂)。此稿脱胎于《金锁记》,原题Pink Tears(《粉泪》),一九五六年她居留麦道伟文艺营(MacDowellColony)期间,即在专心写作这部小型的长篇小说了。一九五七年初,《粉泪》可能已经完稿,但根据司马新的记载,出版她第一本英文小说《秧歌》的Scribner公司,却“不准备选用她的第二部小说,即《粉泪》。这个消息对她当然是个不小的打击。”(《张赖》页一一五)因之有好多年她把《粉泪》抛在一旁,从事其他的编译写作计划。香港回来后,她决定把《粉泪》改写成《北地胭脂》,一九六七年终于由伦敦Cassell书局出版。

大家都知道,《北地胭脂》的中文本即是《怨女》。爱玲自己分析《粉泪》失败,一因“英文本是在纽英伦乡间写的,与从前的环境距离太远,影响很坏”;二是因为一九四九年爱玲曾把《金锁记》改编电影,片虽未拍成,“留下些电影剧本的成分未经消化”。要好好研究《金锁记》转成《怨女》的经过,那部电影剧本假如还能找到,应该受到我们的重视。

爱玲要我把《北地胭脂》稿找几个“批评家与编辑看看”。除了哥大几位教授外,纽约的名批评家和编辑我实在一个也不认识。后来爱玲信上指名要我找同系教授DonaldKeene,只好硬了头皮请他把书稿加以审阅,但他的反应并不太好。早在五、六○年代,美国学人间译介古今日本文学的,Keene即已推为第一功臣。他居然看了《北地胭脂》稿,也算是我天大的面子。Keene二○一二入日籍,定居日本。

赖雅身体越来越坏,每月只领到社会福利金五十二元,连付房租都不够。爱玲在改写小说期间,电影剧本也不写了,只好靠翻译工作来维持生活。为此她在信上问及DoakBarnett, C. Martin Wilbur这两位哥大教授。后者中文名字叫韦慕庭,一直同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保持了友善的关系,一九九七年去世。Barnett耶鲁大学毕业,一九四七年取得该校国际关系硕士,一九六九年即离开哥大,到华府著名的研究机构BrookingsInstitution去工作。一九九九年因肺癌去世。(完)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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