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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进步作家到爱国战士的转变——评话剧《郁达夫 天真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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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由浙江话剧团出品的话剧《郁达夫·天真之笔》,勾起了笔者探访郁达夫故居——“风雨茅庐”之心。

淅沥春雨中,撑一把透明伞,在“滴答滴答”的缠绵雨声里,带着虔诚之心走到杭州市大学路场官弄63号。笔者眼前这座1936年建成的青砖黑瓦小院落,是郁达夫亲自设计的。这幢结合中西建筑风格、质朴雅致的砖木小楼,如今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衬托下,显得有点矮小。步入大门,只见侧旁有5间平房,走过天井,坐北朝南3间正屋,正屋的中央,是一座郁达夫半身铜像,雕像的大理石基座上刻着:“我不仅是一个作家,更是一个战士。”令笔者肃然起敬;这座见证了郁达夫从一名进步作家成为爱国主义战士重要转变的“风雨茅庐”,顿时也显得高大起来。

作为我国现代浪漫主义文学的奠基人,郁达夫短暂的一生自有让后人评说的独特魅力。

演出海报

多层面刻划人物性格

在中国近现代文学史上,郁达夫无疑占有一席之地。这在于他为后人留下了数百万字的作品——开创了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自叙传抒情体小说先河,同时创作了大量散文和诗歌。郁达夫的一生伴随着动荡的时局、波折的命运、感性的思维,造就了他的放荡不羁,也塑成了他的天真、执拗和任性。诸多外因与内因的合力,形成了郁达夫独特的人物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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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在《关于艺术的技巧》一文中说:“既然人物的行动(作品的情节)是表现人物性格的主要手段,那么,人物性格是不是典型的,也就要取决于这些行动的有没有典型性。作者支使人物行动的时候,就要尽量剔除那些虽然生动、有趣,但并不能表现典型性格的情节。”对此,导演抓住了“天真”这个字眼,将郁达夫的政治选择、文学追求以及人生经历几条线有序地交织起来,组成了舞台上充满戏剧张力的一代文豪、革命烈士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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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天真”,是不受礼俗拘束的品性;是心地单纯、性情真诚,没有做作与虚伪;真正的天真不是容易被虚假的表象迷惑、不成熟的代名词,而是经历风雨后依然保持本我的品德。

《郁达夫·天真之笔》从三个层面,来展开对郁达夫“天真”的诠释。首先,从他的文学创作道路。在日本,他为初恋情人隆子写的小诗《赠隆儿》在《新爱知新闻》的副刊上发表,隆子钦慕的眼神与敬佩的表达,无疑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而后以《沉沦》为代表的作品书写,成就了他的创作风格;回国后,与郭沫若、成仿吾等人联合创办文学季刊《创造》,以及第一本短篇小说集《沉沦》的面世,奠定了他在近代文学史上的地位。此外,与鲁迅亦师亦友、互相欣赏的友谊,也影响着他人生观的确立:“我以为,文学发展切不可遵从什么导向,自由之精神,才是新文学的唯一出路。”从中可看出,自由、自我是他崇尚的生活态度与创作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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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从他的情感生活处理。剧中与他有感情纠葛的三位女性,即初恋的日本少女隆子、结发妻子孙荃以及高调结合的王映霞。纯美的爱情遭遇现实的挟逼——母亲要他回国,异地恋情无疾而终,这代表着纯洁的爱;受母亲之命迎娶的孙荃,没有感情基础,这代表着世俗的爱;对王映霞的一见钟情,成为民国文坛一段佳话,这代表着理想的爱,但冲破重重阻力的浓情结合,终敌不过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倾尽财力筑成的爱巢——“风雨茅庐”,也挽不回走下坡路的婚姻。三种爱均以失败告终,为此,他时不时以放荡形骸、离家出走来逃避现实的困境。但他又不失为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他为长子取名“龙儿”,以纪念对隆子的感情;他与王映霞结合,却也不忍心向孙荃提出离婚。感情虽难以自控,但在道德的十字架上,他有清醒的认知与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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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从性情作家到抗日志士。他的处女作《沉沦》在当时惊世骇俗,致使他一度被称为“色情狂”“落伍者”“颓废派”;他自己也说:他那早熟的性情,竟把他挤到与世人绝不相容的境地去;与郭沫若、成仿吾等人共组爱国社团,却终因理念不同而分道扬镳。于是,他用手中握着的一支笔,去开拓中国文学的疆土,去唤醒国人麻木的心灵。特别是移居南洋后,他一方面以纸笔为武器,以报刊做战场,一如既往从事抗日宣传工作;另一方面隐姓埋名,利用商人的身份多次营救爱国志士。他做到了“想他所想的,做他想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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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达夫·天真之笔》让我们看到,郁达夫的一生是一曲天真的发展——毫不掩饰的个性无不反映在他的工作、事业和婚姻上,朴拙而真实,粗劣却鲜明。

显化于境的和谐策略

纵观全剧,如何在生命之路上创造出更多的爱、快乐和作品,这是郁达夫有意无意追求的核心。

在剧中,郁达夫自述生平:作为家中末子的他,三岁时父亲病亡,要养家糊口的母亲疏于对他的照顾,两位兄长又在书塾念书且年龄悬殊,与他难有心灵交流。真正疼爱他的是佣人翠花,她不仅扮演着母亲的角色,也给了他“最真切的温暖”。孤独的童年生活造成他后来去省城杭州求学时,成了同学中“一个不入伙的孤独的游离份子”,他只能把时间和精力花在书本上,开始写作并匿名向报社投稿,发表于《全浙公报》上的第一次投稿成功,使他“快活得想大叫起来”。在体验这些酸甜苦辣之余,也使郁达夫参悟到了生命中无常的规律——对富裕人生以及灵性显化的追逐。

一是物质的显化。家庭的贫困,养成了郁达夫从不肯服输的性格。尽管上天给了他一个低起点,他却偏要用手中的笔,向世界证明自己的实力,去开创一个崭新的人生。他的天真而顽固、他的任性而倔强、他的张扬而不羁,源于他基本的快乐来自于证明自己。而据王映霞回忆,那时她家每月的花费在200元(大洋)以上,“我家比鲁迅家吃得好”;“风雨茅庐”虽耗尽了他们的家财,但也开辟了一个心灵的归属地。这些说明他们衡量成功的标准就是物质上的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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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内在的显化。郁达夫信奉直觉,遵从内在的声音;他的作品带有一定的自传性,有本人生活的影子;他付出了爱,并渴望得到更多的爱。童年缺爱的郁达夫既有情又无情,在无情的同时,他又会像飞蛾扑火一样渴望被爱,比如在追求王映霞时,但这份渴望被爱的感情又像烈焰一样将自己吞噬。他的一生都在渴望爱与被爱的泥淖中挣扎,故而他的快乐也是有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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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同步的显化。郁达夫遵循道法自然,活在喜悦中,与宇宙的法则合一。表面上,他无为而为,行若无事;事实上,他懂得运用宇宙法则来做事,在灵性与物质世界中切换自如,彰显出一种圆满富足的能量。比如他来到新加坡后,一方面以手中之笔继续从事抗日宣传工作,一方面以商人赵先生的身份开办工厂,还娶了最后一房妻子。

郁达夫在爱、快乐、创作之间建构起一种和谐关系,并保持一定的平衡,这可以说是道性合一的体验,从而提升自身生命的品质,即透过内在的和谐,创造外在的富有。

时代风云中的赤子之心

社会活动家胡愈之说:“在中国文学史上,将永远铭刻着郁达夫的名字,在中国人民反法西斯战争的纪念碑上,也将永远铭刻着郁达夫烈士的名字。”现代杰出画家、美术教育家刘海粟在《漫论郁达夫》一文中说郁达夫“是本世纪最有才华最有民族气节的诗人之一,爱国是他一生言行中最突出的倾向”。他自己说:“余有一大爱焉,曰爱国……国即余命也,国亡则余命亦绝矣。”这都说明郁达夫是一位具有爱国主义精神的坚强战士。

首先,在《郁达夫·天真之笔》的开头,即1921年秋天,中华留日学生青年会请尾崎行雄做演讲,演讲时,这位赫赫有名的宪政之神堂而皇之地把中国叫做“清国”,这种轻慢的口吻使在座留日学生很气愤,特别是郁达夫,他有理有据地据理力争,并请尾崎行雄纠正称呼,凛然正气令尾崎行雄一时语塞,只得当众道歉。当尾崎行雄离去前问及其姓名,郁达夫毫不畏惧地说:“学生,郁达夫。”表明他捍卫祖国尊严的铮铮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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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1932年初,日本人在上海发动了“一二八事变”,郁达夫和鲁迅等人第一时间站出来鼓动抗日,都上了日本人的刺杀名单。事态刚平静一些,他碰上了英租界戒严设了路障,让老百姓绕路而行。郁达夫仗着会英语,就上前与之理论——在中国的国土上,外国人没有限制中国人走路的权利——为此被抓进了巡捕房。表明他不畏强权的民族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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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郁达夫亲手设计的“风雨茅庐”,建成后却未居住太久,就独自赴闽就任福建省教育厅厅长;随着日军的侵华,郁达夫开始为宣传抗日四处奔走;眼见日军进犯的势头越来越猛,他认为提早占领海外文艺阵地,对加强抗日宣传十分重要,所以他欣然接受新加坡《星洲日报》的邀请,在1938年底,携儿带女踏上了前往新加坡的客轮;他还写下了“男儿只合沙场死,岂为凌烟阁上图”这样壮怀激烈的诗句,表明他抗战到底的决心!

第四,在新加坡,郁达夫无意间被日军发现能讲一口流利日语,于是逼迫他为其做翻译工作。郁达夫见机行事,一边开办工厂,一边借日军翻译职务之便,为在东南亚活动的共产党及其他抗日武装力量,提供了大量的保护和帮助。无独有偶,他的大哥郁曼陀,在上海沦陷后,利用法官的身份和租界法权,多次营救爱国人士,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于1939年11月被日军暗杀。1945年9月17日,在郁达夫生命的最后,导演别出心裁安排了“双烈相会”情节,令这对多年未见的兄弟冰释前嫌之余,又展露了富阳郁门的英雄风骨,令观众在扼腕兴叹中油然而生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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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国家艺术基金舞台艺术创作资助项目,《郁达夫·天真之笔》简洁的舞美设计也为该剧增添了诗性色彩:一条曲折行进的长路把舞台作切割,路的一头伸出台际到观众席旁,另一头蜿蜒到舞台深处与天幕平台重叠,空间的分割为歌队和几个主演的个性化表演提供了多个表演区域,平台时而是送别的海边,时而是朋友喜相逢的门口,台阶高处更是远眺故乡的佳地。几张普通的竹帘在灯光配合下,不时闪现郁达夫等人的作品,又有几分“风雨茅庐”的模样,令人回味。该剧运用叙述体风格,对这位爱国者波谲云诡的一生作全景式再现,使诗意灵魂与丰沛情感完美结合。而身着一袭洁白宽松服饰的歌队,则随着剧情的行进而客观冷静地作旁白,既与剧中角色的生动表演区分开来,也为观众了解故事的发展脉络作铺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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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达夫富有戏剧性的短暂一生画上了句号,也为观众留下无尽畅想空间。2020年,该剧入选国家艺术基金滚动资助项目,作品还在进一步打磨提高中,他的英雄事迹,如同他的文学作品一样,焕发着人性的光彩,照耀着我们的前路,令观众深思,从而获取审美的升华。

(图片由浙江话剧团提供)

转自腾讯新闻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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