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威｜海上风雷，一个世纪的域外青春之歌

青春与革命，是现代中国文学重要的主题之一。二十世纪初梁启超首开其端，以《少年中国说》(1900)召唤青春希望与动力，一时如应斯响。

1915年9月，陈独秀等创办《青年》杂志，在发刊词中以初春、朝日比喻青年的朝气蓬勃，期勉中国新生代奋力创造未来。次年李大钊继之以《青春》《青春中华之创造》等文，宣称“盖青年者，国家之魂”。

或许，青春本就是文艺与社会敏感的末梢神经。

从龚自珍的“九州生气恃风雷”，到梁启超的少年中国；无论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茅盾，还是台湾的陈映真、北美的青年学生刘大任……一时多少豪杰，他们当时大都是二十多岁或者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腔热血想要亲炙“大时代”的春风，又往往是因文学而启蒙/起步，最后又回归/落笔于文学，恍似南柯一梦。

海上从来有风雷，哈佛大学教授王德威倾心编织“海上风雷”书系，收入刘大任、朱嘉汉、张系国、钟乔四位作者的代表作，带我们见证三代写作者、一个世纪的青春心曲。借“海上风雷”系列，我们能够重新检视历史版图，见证域外的青春之歌。

在这四本题材不同、写法殊异的小说里，我们即将与书中的人物相遇，说是相遇，也许面对曾经的酒旗风暖少年游，更像是一次念念不忘的久别重逢。

▍四本书三代人，一样的青春，不同的情感教育

刘大任，生于1939年，台湾大学哲学系毕业。他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台湾现代主义文学运动的直接参与者。1966年，他赴美就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政治研究所。1971年，因投入“保钓运动”，他放弃博士学位，并被台湾当局列入黑名单。

事件之后，刘大任身在赤道边缘，以一种宛如自我放逐的姿态远赴非洲。当赤道归来，怀想大学时代的夜台北，那是自己曾经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关于理想与背叛的呐喊与彷徨。

刘大任（左图为青年时期）

在刘大任的小说《浮游群落》里，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夜台北，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荒凉，一股说不出的压力，像慢性腐蚀的药水，在年轻人小陶的内里聚集。小陶明白，这药水的核心毒性，来自那位与他若即若离的初恋女友阿青。

事情从一个名叫罗云星的海归登场开始发生变化：女友和朋友暗通款曲，然而一切似乎并非只是少年感伤的戏码，还隐藏了表象之下的，更大的背叛与阴谋……

《浮游群落》

1944年出生的张系国，自台湾大学电机系毕业后，留美专攻电脑科学，获伯克利加州大学博士，现任匹兹堡大学教授。

张系国的文学作品兼采科幻、寓言和写实手法，亦极重视时代的脉动。其脍炙人口的代表作《棋王》，已翻成英文﹑德文等，并曾搬上银幕、改编成音乐舞台剧、电视剧等。

张系国

张系国的“昨日之怒”，是他永远的痛，也是永难忘怀的青春印记。时移事往，他提笔为文，以旁观者姿态细数当年人事。俱往矣，仍叫时人堪惊。

《昨日之怒》的故事，开始于表妹自洛杉矶的一封来信，信中提及自己又一次离婚的事。这让从小爱慕表妹的“我”，毅然决定借台北公司外派的机会，飞到表妹身边一问究竟。没想到，却卷入了她与前夫和现任男友的一场复杂离婚案……

一女三男，从洛杉矶到旧金山，从纽约、爱荷华到安娜堡，张系国以表妹的离婚案为舞台，让一代海外华人青年次第登场，如同生动的浮世绘，在立场不同、志向各异的人物情态里，怀想曾经的热血青春，企图勾勒那没能经过历史释放的热情。

《昨日之怒》

钟乔，1956年生，身兼诗人、小说家、戏剧家、社会运动家等多重身份。现任“差事剧团”负责人。自一九八〇年代中期，接触台湾“乡土文学论战”与左翼思潮，先后参与《夏潮》杂志与《关怀》杂志，曾担任《人间》杂志主编。

钟乔

钟乔的《戏中壁》，是一部根据一页被历史湮灭的真实事迹所虚构的小说。

追随陈映真的“革命考古学”，钟乔以文学及剧场形式，挖掘、回顾简国贤——一位日据末期与光复初期进步剧场风云的剧作家——的创作及死难。出入过去与现在，幻魅与真实，充满前卫色彩，却也是不折不扣的伤逝文学。

《戏中壁》

“海上风雷”书系中最年轻的一位作者朱嘉汉，是一位80后写作者，曾就读法国高等社会科学院社会学博士班，现为台北艺术大学兼任讲师。

朱嘉汉

2020年，朱嘉汉以《里面的里面》引起文坛瞩目。他以真实的历史为舞台，拟想家族里一位神秘失踪的舅公的足迹和生涯，一条草蛇灰线，在按图索骥中逐一显露，同时也揭露出一桩家族秘密……这是朱嘉汉对历史的重新建构，但更是对年华往事的性命直见。

《里面的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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