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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铭硕:《红楼梦》的现代式阅读尝试——读《南京大学的红学课》一书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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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怀明教授主编的《南京大学的红学课》一书,于2020年5月由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其内容包括苗老师专门为自己主讲的“《红楼梦》研究”课程设计的“花式作业”,同学们的课程报告、论文作业的编选,还有郜愉菲同学撰写的选课趣事、刘玥彤同学撰写的课程总结,以及这门课程在网络上爆红之后相关的媒体报道情况等。

《南京大学的红学课》,苗怀明主编,南京大学出版社2020年5月版。

我有幸于6月20日在南大文学院召开的新书发布会上,获得了由苗老师亲手题签的新书一本,拿到手以后便迫不及待地翻了一遍。

读完后感触颇多,主要梳理如下。

一、现代式趣味课程:《红楼梦》还可以这样读

在翻阅此书的过程中,最明显的感受是苗老师的这门课真的很有趣。书的主体部分由今年毕业的2016级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的课程报告和小论文缀集而成,顿时一股青春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苗老师戏称这些课程作业为“《红楼梦》研究‘花式’作业”,其名目之奇、花样之繁令人眼前一亮。原来只是听同学们私下称苗老师为“苗大嘴”“苗一刀”,其对待课程的严格要求、对待同学的犀利批评可见一斑。现在有了这些“花式作业”,又让人觉得苗老师很风趣可爱,他用巧妙的形式告诉同学们:《红楼梦》居然还可以这样读!

如书中所见,苗老师这门《红楼梦》研究课程极具“现代性”,所布置的课程作业新颖有趣、花样百出,使同学们对阅读和研究《红楼梦》的兴趣大幅增加。

大家在苗老师的引导下,以《红楼梦》作为探讨对象,产生了很多角度新颖的、有趣的、具有当代价值意义的学术成果。我和苗老师一样,觉得非常惊讶而欣喜,也被大家的研读热情和认真可爱的讨论风格所感动。

就书中搜集的“花式作业”而言,同学们的视角非常广泛:有讨论小说人物的,关注点从宝、黛等主角,逐渐延伸到一些“小人物”,例如贾环、贾芸、小红、绮霰、金钏、晴雯、多姑娘、赵嬷嬷、李嬷嬷、马道婆等。

《南京大学的红学课》新书座谈会

这些人物或因曹公着墨较少,或因书中描写比较间接隐晦,历来较少为研究者所重视。同学们认真地展开探讨各抒己见,论文都写得很有意思。

也有讨论小说中各种“物事”的,则更是奇题百出,如“女士的秘密”(讨论黛玉的年龄),又如“安能辨我脚大小”(通过讨论女性的脚来考证小说的写作时代),再如“果不果”(讨论小说里的各种水果)。竟然还有讨论“马道婆的纸鬼纸人”,想必同学们通过查阅资料,对这方面的知识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也有同学讨论“大红汗巾子”(宝玉-琪官-袭人),讨论“金线络子”(宝玉-莺儿-宝钗)等,可以说阅读得相当细致了。

根据本书目录的标示情况,一些课程报告是由几名同学合作完成的,这些研究题目对于本科生而言确实具有一定难度,而且共同研究解决一个学术问题,也可以培养大家的学术互助精神和协同合作意识。

同学们自主拟出的论文作业和课程报告的题目,大部分相当具有现代气息。例如把袭人作为“告密嫌疑人”推上审判席,例如探讨贾宝玉的“性取向”,又如探讨贾政和宝玉的“代际关系”,再如关于怡红院“人事变动”的考察等。

全班老师同学合影

从这些题目中可以看出,同学们是真正在用现代年轻人的眼光去阅读和理解《红楼梦》。这并不意味着同学们不了解传统红学研究的思路和成果,相信大家在撰写课程作业期间,也查阅和借鉴了相关资料;但更重要的是,同学们能够主动推陈出新,勇于提出自己的新鲜看法。

这首先应该归功于苗老师的课程理念和布置作业时巧妙的“花式”思路。本书第一部分是“花式作业”的原题收录和意旨说明,从这些题目中就可以感受到苗老师的良苦用心:我来教你们《红楼梦》应该这样读啊——这就是典型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苗老师所要传授的“渔”,是一种现代学术理念指导下的全新的研究方式,其外表是风趣可爱的,其内核是严肃认真的,能够如此两方面兼顾,实在难得。

之所以说是“现代式的阅读尝试”,是因为从这些作业中可以体会到,这是一位具有现代眼光的、头脑里充满了新鲜想法的、风趣幽默的大学教授(苗老师),在一所传统底蕴和现代气质兼而有之的高等学府(南京大学),对着一群在新式教育理念和培养方式中成长起来的、浸润着现代社会理想的、洋溢着浓郁青春气息的优秀大学生(文学院的本科生),开设的一门古典小说“现代式”趣味阅读课程(《红楼梦》研究课),而这本小说正是中国长篇古典小说的巅峰之作——《红楼梦》。

仅就“《红楼梦》研究”这门古代文学专业课程本身而言,如果按照传统的上课方法,按部就班地逐回带读讲解,然后正经严肃地开展学术讨论,然后让同学们从现有的红学资料中找一些内容来回答课堂问题,再然后是根据这些现有资料和课堂问题撰写课程作业,这样就变成了“现有红学研究成果分享大会”,从而丧失了“《红楼梦》研究”课程的题中应有之义:毕竟在作品研读类的课程中,指导学生通过认真反复地阅读思考,达到熟悉作品文本的根本目的,同时要努力生发出属于自己的阅读感悟,并逐渐具备一定的问题意识,才是最重要的教学目标。

课堂讲授

在苗老师的带领下,这些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的《红楼梦》研究“发轫”可谓热闹花式而又不失深度,估计这门课的结课效果已经大大超越了苗老师原先的预想。

如苗老师在该书的前言指出,他给这门课拟的口号是“一本正经搞笑,认认真真读书”[1]。他把同学们呼为“小妖”,自己则被大家戏称为“魔头”,师生关系虽也保留了必要的严肃成分,但更多的是轻松快乐和亲切热情——谁会不喜欢这么风趣可爱的老师呢?

纵观这门“《红楼梦》研究”专业课,其现实意义可能不仅限于课程本身,而是引起了更多同学研《红》、读《红》的热情和兴趣,同时积极引导大家从新的思路和角度出发去看待《红楼梦》的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毕竟对于这样一门课程而言,应该是以学生作为主体——同学们不仅是阅读的主体,还是思考和感悟的主体。

《红楼梦》是一部古典小说,不是某种艰深的科学理论或全新的学术概念,并不需要由老师带着一字一句讲解。汉字大家都认识,开卷即可自行阅读,若课堂讲解占的比重太多,极易变成老师的阅读感受分享会。

许丽川同学为苗怀明老师所绘漫画头像

像苗老师这样专治红学的学者,已经有很多学术专著和研究论文可供参考,所以这门课程主要是同学们自觉阅读、自主思考,老师再辅以有针对性地答疑和适当地引导,如此方能收到更理想的教学效果。

二、“理解之同情”与读者的“现代立场”

大量的《红楼梦》评点和研究资料表明:相当一批传统的读《红》评《红》者并没有、也不可能主动进行“代入式阅读”,而只是作为冷眼旁观者,去批评、指摘小说中的人物,尤其是书中一些人物表现出来的看起来“不那么善良”的、“自私冷漠”的言行举止。

说到这里,我就联想到几位现代学术界前辈先生提出的、具有重要借鉴意义的读书方法和态度。

例如钱穆在《国史大纲》开篇特别指出,他希望自己这部书的读者,都应当首先具备以下诸信念:

《国史大纲》

当信任何一国之国民,尤其是自称知识在水平线以上之国民,对其本国已往历史,应该略有所知。(以下括号内楷体字均为原文中夹注:否则最多只算一有知识的人,不能算一有知识的国民。)

所谓对其本国已往历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随一种对其本国已往历史之温情与敬意。(否则只算知道了一些外国史,不得云对本国史有知识。)

所谓对其本国已往历史有一种温情与敬意者,至少不会对其本国已往历史抱一种偏激的虚无主义,(即视本国已往历史为无一点有价值,亦无一处足以使彼满意。)亦至少不会感到现在我们是站在已往历史最高之顶点,(此乃一种狂妄浅薄的进化观。)而将我们当身种种罪恶与弱点,一切诿卸于古人。(此乃一种似是而非之文化自谴。)

当信每一国家必待其国民具备上列诸条件者比数渐多,其国家乃再有向前发展之希望。(否则其所改进,等于一个被征服国或次殖民地之改进,对其国家自身不发生关系。换言之,此种改进,无异是一种变相的文化征服,乃其文化自身之萎缩与消灭,并非其文化自身之转变与发皇。)”[2]

——这是就史学界的情况而言。

再例如陈寅恪在其为冯友兰所著《中国哲学史(上册)》撰写的审查报告中提出: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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