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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作品中的禅意

2021-07-06

台湾现代著名作家三毛的诗文在上世纪80-90年代曾风靡世界华语圈,倾倒了整整一代华人。她的作品之所以有如此魅力,皆因其既有现代主义精神意味,又有中华传统文化底蕴。其传统文化底蕴主要体现为禅宗文化精神。

漂泊,流浪,心安即吾乡

三毛一生都在流浪漂泊中度过。流浪的三毛最得禅者之游戏三昧,随心所欲,逍遥自在,左右逢源,俯仰自得。三毛是天生的禅者,三毛的诗文天然具有禅意;其飘逸超然又生机盎然,其宁静寂然又生意勃发。

她的歌词《橄榄树》便极具禅味: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川清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

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为什么流浪远方,

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

“俗世的生活,我不能忍受,我不能忍受俗世的死气沉沉,我不能忍受俗人的心为物役。我的生活不在这里,我生活在别处,别处是我的归宿,荒原是我的乐园,他乡是我的故乡……”三毛这首歌对我们如是说:“家园在自己心中,归宿在灵魂深处。能安妥灵魂处便是我的家园,哪怕千里万里,无论异国他乡!”此诗歌中有苦觅真我的真情,有佛性遍在的觉悟,有自他不二的感悟,有迷茫空濛的禅意禅境。

禅宗哲学的真谛一言以蔽之曰:生命至上,自然至美。

对于生命,三毛有着无比诚挚的热爱,对此,齐豫有段很精辟的评价:“三毛很勇敢,她是个奇妙的组合,一个上帝无心却独特的作品,对生活,她有一份宗教性的热诚,而只有真正热爱生命的人,才能把这股热诚化为实际的行动。”三毛正是如此,她把自己对生命的爱化为一个又一个流浪传奇:逃学,早恋,出走,甚至不惜奔赴荒野沙漠开辟心灵绿洲,创造自己的伊甸园,即使挚爱恋人的去世,她也能坚强地承受。生命的坚韧程度令世人惊叹不已。

生命对一般俗人来说,无所谓承受与挑战,它如风中的飘絮,风起而飞,风止而落。而三毛则要把生命来承受,来挑战。她曾经以一种浪漫的口吻说道:“到底是死比较困难,还是活比较困难?”结论是:“活比较困难。”好,既然要活,三毛就要活它个痛痛快快,潇潇洒洒。

所以,不管外在环境如何,三毛始终给我们展示出她不求胜人,只求自胜的坚定与信心:生之乐趣,不在与旁人比较高下,只在自己内心的体验。如庞蕴所言:“好雪,片片不落别处!”禅心开时,处处皆人生胜景。老子曰:自足之足,恒足也。自胜之胜,恒胜也。无为而无不为,无欲而至欲也。

“生命真是美丽,让我们珍爱每一个朝阳再起的明天。”从三毛这句话中,我们似乎可以窥视到三毛对待生命的一种态度,面对人生的一切苦难,她能用禅宗的自然心、平常心去体悟。她说:“不怨天,不尤人,自得其乐最是好命;平凡简单,安于平凡,真不简单;抗命不可能,顺命太轻闲,遵命得认真,唯有乐命,乐命最是自由自在。”

三毛所有其他作品都有这种超然出尘又凝然于境,寂然于利欲而盎然于生命的性质,真情真性真我,没有一丝矫情。她是天生的禅者,目击而道存,触目即是无上妙境。这就是所谓等观正觉:佛性遍在,万法一如。以等观正觉观之,万事万物皆有佛性,万事万物皆无差别,万事万物无不美丽,时时刻刻无上喜悦!

随缘自在的恋爱,随心所欲的婚姻

三毛一生经历了三次恋爱。第一次是与一个学戏剧的大学生舒凡。年轻的三毛热烈、执着,无所顾忌,终于将对方吓怕。第二次,一位德国教师给了三毛一份踏实的爱的承诺,但他却在婚礼前夜死在她的怀中。三毛痛苦万分,好不容易才从自杀殉情的冲动中解脱出来。第三次,三毛与西班牙青年荷西偶然相遇,高中刚毕业的他让她等他六年。三毛当玩笑话一样听了,丝毫没放在心上。六年之后婚姻如季风一般自然来临。没有情人间的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只有旧友一般的玩棒球,打雪仗,乘凉,逛街。那种平和、自然,却令人感受到一种禅者之风(所谓平常心是道)。

三毛说:“爱情有若佛家的禅,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她认为“年龄、经济、国籍,甚至于学识,都不是择偶的条件,最重要的是彼此的心灵和品格。”她与荷西正是因为心心相印,才走到一起。任性而发的三毛需要的是一个完全放任她自由的伴侣。而荷西,不仅能够容忍她的任性而发,而且能够欣赏她的任性而发。

三毛深深懂得,爱情,如果不落实到穿衣、吃饭、洗澡、数钱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细节里去,是不容易天长地久的。有多少人在对琐碎婚姻生活的抱怨里,将爱情梦幻埋葬在现实婚姻的坟墓中。

在《沙漠的饭店》里,她每天为丈夫做饭,花样百出。中国粉丝煮在鸡汤里,骗老外丈夫说那是天上下的春雨。油炸粉丝做“蚂蚁上树”,骗丈夫说是尼龙丝炸的。丈夫请老板来家吃饭,老板钦点他最喜欢的中国名菜“笋片炒冬菇”。沙漠里哪来的新鲜竹笋,可三毛竟敢用黄瓜片冒充笋片,吃得老板叫好不迭,吓得荷西提心吊胆。在《白手起家》中,她可以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破车胎做圈椅,棺材板做沙发,骆驼骷髅做墙饰……别人可能心惊胆颤,她却自得其乐,一派天趣。

沙漠里洗澡是极难的事情。一次她刚擦完肥皂水就完了。为了不误邀约,她擦干肥皂泡,穿上衣裳就走。沙漠骄阳使她大汗淋漓。友人聚会时,一个个肥皂泡从她的衣领里往外飘。俗人们怕要为此大伤面子,邪火四溅。可是三毛却能清朗一笑,化之为一缕人生难遇的情境。真所谓境由心生,其妙不可言说。

结婚是终生大事。三毛却全无俗人之态。身着家常布裙,戴一顶素色草帽,一根新鲜芹菜随意地插在草帽上,飘然行走在炎炎烈日下、茫茫沙海中,一直步入她婚姻的殿堂……好一派飘然出尘的绝世风韵啊,让所有的俗人望尘莫及!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三毛却说:“婚姻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之一,对男孩女孩都一样。”只有具备极高的人生智慧和生命灵气,婚姻才能经营得像三毛那样自由无羁又异彩纷呈,自然质朴又妙不可言。

禅语曰:俯仰自得,逍遥自在;色空不二,两极圆融。三毛就处于这样的境界:所谓大雅而俗,俗极而雅。

自然而坦然的飘然西去

1991年1月4日,三毛撒手人寰,飘然西去,在华文世界引起一片惊叹、悲怆、错愕与痛心。

有人说三毛之死是去追寻她那挚爱的情侣荷西,为了与他在另一个世界里再续浪漫之旅。有人说三毛之死是因为人生之酸甜苦辣她都体味过了,再活下去不会有任何的新鲜奇异。有人说三毛那种至真至诚的情怀和任性恣意的作派,很难为俗世所容,于是,敏感而多情的她终因承受不了孤寂痛苦而撒手人寰。有人说她过于自我中心,过于敏灵多感,而缺乏社会责任感和深远的历史使命感,因而没有深厚的精神依托,一遇个人失意,就丧失精神支柱和生存欲望,终于自行了断。还有人说三毛的人生和性灵笼罩着浓浓的神秘色彩,对神灵、归宿、生命和死亡,她都有一种神秘的超感,一份独特的理解和迷恋,她是死是因为她听见了神灵招她回归沧冥的呼唤……

上述那些说法都不过是些俗人的猜测。唯有最后那一种说法,可以说是对三毛有所了解。

在三毛的天性中,有一种对死亡之境的神往。在她少年时代的作品《惑》中,她被一种神秘的歌声久久缠绕,挥之不去,陷入一种迷惘的境地;那歌声仿佛是来自天国的召唤,召她归去,归去……在成年时代的作品《死果》中,她被撒哈拉威人的死亡符咒苦苦地缠住,所有病痛一齐神秘地发作,差点就被上苍召回天国。在《梦里落花知多少》中,她神秘莫测地预感到死亡的来临……

死,对于三毛来说,是到达人生彼岸的一场旅行,那是一个非常神奇、神秘而又神圣的境地。对于死亡的态度,三毛同样有一番禅者式的表述:“我是一个自然主义者,一切发生的事,都是合乎定律的;出发是一场目标明确的旅行,死亡难道不也是另一场出发?”在三毛看来,生亦自然,死亦自然;生生死死皆任运随缘。三毛在自己感应到死神之召唤时,就毅然一把扯断自己的生命线,任性而发地飘向她所向往的死亡之境。无需给俗世留下任何遗言。留下遗言,俗世中人又有谁能明白?

三毛活着,一任自己真性情而为。她的死亦是任性而发的结果。三毛出世似乎如佛陀现身,是为来教化众生的;她的死有如寂灭,是一种自然,又是一种启示;启示人们:怎样的生死观可谓自然而然,俯仰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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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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