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话节气,苦夏漫漫话小暑
元人吴澄在《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小暑,六月节……就热之中分为大小,月初为小,月中为大,今则热气犹小也。”小暑开始气温上升,但与大暑相比仍旧不算最热。
万物在小暑这一天感应到了气候的变化而呈现“物候”,《逸周书》载小暑有三候:“小暑之日,温风至;又五日,蟋蟀居壁;又五日,鹰乃学习。”小暑这天,天地间翻滚着的热浪便是第一候。五天后,蟋蟀羽翼稍成,不能出而飞,居于墙壁之穴,为第二候。再过五天,鹰开始学习搏击,古人认为阴气自小暑开始产生,唐人武元衡《夏日对雨寄朱放拾遗》云:“小暑金将伏,微凉麦正秋”,讲的就是小暑伏藏了肃杀的秋气,秋属金,故言“金将伏”,此时鹰感阴气而萌杀心,开始学习捕猎搏击,此为三候。
敦煌文献中存有弥足珍贵的唐代大型组诗《咏廿四气诗》,作者“元相公、卢相公”已难甄别,或说元、卢皆为托名,或说元相公为大诗人元稹,组诗中《咏小暑六月节》便把小暑三候圆融地涵纳进了诗句里:“倏忽温风至,因循小暑来。竹喧先觉雨,山暗已闻雷。户牖深青霭,阶庭长绿苔。鹰鹯新习学,蟋蟀莫相催。”
热,可能是小暑给人的第一印象了,农谚有云“小暑大暑,上蒸下煮”,宋代陆游在《苦热》中吟道:“万瓦鳞鳞若火龙,日车不动汗珠融。无因羽翮氛埃外,坐觉蒸炊釜甑中。”即是表现了这种坐在蒸锅中涔涔出汗的状态。正因为小暑气温高、日照时间长,古人选择此时“晒伏”,唐代有“六月六晒红绿”的习俗,寺院这天晒经卷谓之“翻经节”,老百姓这天晒衣服谓之“晒衣节”。
清代诗人朱彝尊在小暑的境况就要比陆游好一些:“雨气西山黯未开,更闻小暑一声雷。不烦走马冲泥苦,便可乘船入市回。”小暑这天一声惊雷,山雨大至,人们便可乘船出入城中,而不再需要骑马弄得一身泥土。小暑的雨不仅便利了行舟,更对伏旱的农业有着积极的作用,农谚有“伏天里的雨,锅里的米”之说。宋人刘克庄《久雨六言之四》说:“平陆莽为巨浸,晴空变作漏天。明朝是小暑节,重霉必大有年。”南方民谚有“小暑一声雷,黄梅倒转来”,诗人期盼着明天小暑也能继续下雨,这样倒黄梅的雨就能确保丰年了。
农历六月是一年的年中,农人经历了夏收、夏种,把收获的新米祀神、祭祖,祈盼秋天的好收成,之后饮酒“食新”,犒劳上半年的辛苦,娱神娱人的民俗活动结束后,田间的农活也不能松懈,清代袁景澜《田家夏日》便描绘了农人在溽暑中辛勤劳作的情景:“满树凉露树烟青,早作田家望晓星。妪起晨炊翁出户,牵牛前向踏车亭。当午耘苗汗雨蒸,夏畦无处觅凉冰。田中粒米皆辛苦,寄语官仓莫浪徵。”
面对小暑的酷热,古人各有避暑的方法。唐代诗人孟浩然傍晚开窗散发纳凉,有诗《夏日南亭怀辛大》:“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在夏夜清雅的荷风、竹露、古琴中,辗转出一缕怀想友人之情。宋人秦观则在柳荫里支起胡床纳凉:“携杖来追柳外凉,画桥南畔倚胡床。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夏日焦躁的心情在莲花幽香中逐渐安定了下来。宋人晁补之躲到气候凉爽的玉溪与友人烹茶、分茶,写下“一碗分来百越春,玉溪小暑却宜人”的诗句。金代的庞铸则认为小暑虽热,却也逼退了很多凡尘琐事,写下《喜夏》一诗:“小暑不足畏,深居如退藏。青奴被荐枕,黄妳亦升堂。鸟语竹阴密,雨声荷叶香。晚凉无一事,步屧到西厢。”青奴又名竹夫人,为古人消暑器具;黄妳代指书卷,古时候有人读书握卷即睡,梁朝有名士因之呼书卷为黄妳。诗人于卧榻之上读读书、听听鸟鸣、吹吹荷风,偷得清闲一日。
小暑节气之末,是传统“三伏”之始,唐人李频在《夏日盩厔郊居寄姚少府》和《避暑》两首诗的颔联都写道:“蝉从初伏噪,客向晚凉吟”,说的就是小暑即将结束,初伏即将开始的时候,蝉声逐渐喧嚣起来,届时一年中真正的热天才算到来,在此之前,不如晒衣、品茶、纳凉,享受蝉静萤飞的夏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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