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铸偶遇一美女写下一首词,词意唯美动人,成为蜚声词坛的名作
贺铸,字方回,北宋著名词人,他的词以风格多样被同时代的人称道不已。贺铸的词集叫《贺方回乐府》,“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张耒对贺铸的词很赞赏,他为贺铸的这本词集写了序言。
序言中有一段写道:“余友贺方回,博学业文,而乐府之词,高绝一世。”张耒还说:“夫其盛丽如游金、张之堂,而妖冶如揽嫱、施之祛,幽洁如屈、宋,悲壮如苏、李,览者自知之,盖有不可胜言者矣。”
张耒口中的“金”指汉武帝时期的文学家金日磾,“张”指张汤,他们俩都是汉代赫赫有名的人物;“嫱”指王嫱,“施”指西施,这两人都是古代出了名的美女。
张耒的言下之意是说读贺铸的词作,如同游赏富丽堂皇的楼阁,又如同欣赏绝代风华的美女一样,绚丽无比的楼阁和赏心悦目的美女一样,都能给人带来极其美好的视觉享受。
这虽然是溢美之词,但也说明贺铸的词作有着华丽的辞藻和流畅的行文以及谐美的音韵。
贺铸曾说:“吾笔端驱使李商隐、温庭筠,常奔命不暇。”贺铸词不仅在风格上多样化,而且其中的人物形象也是丰姿多彩,神采飞动,其中尤以女性形象的描绘最具特色。
贺铸词中的女性,有传统的词中常见的酒宴歌席、身处闺阁的女子形象,也有有孤高缥缈的、寄托了词人深隐幽思的凌波美人形象。
然而词人贺铸的情感不仅仅局限于赏心悦目的镜花水月式的想象场景,反而展现出了女性生活中真实的一面。在《璧月堂》一词中,贺铸写道:
梦草池南璧月堂,绿阴深蔽日,啭鹂黄。淡蛾轻鬓似宜妆,歌扇小,烟雨画潇湘。
薄晚具兰汤,雪肌英粉腻,更生香。簟纹如水竟檀床,雕枕并,得意两鸳鸯。
在这首词中,贺铸先从女子居住的环境落笔,随着词人视野的触及,一位闺阁女子的居住环境呈现在人们的眼前,庭院中有一方池塘,池塘周围长满了青草,这是一个幽静的环境。
当词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脚步来到闺阁时, 他看到闺阁的门窗虚掩着,于是他轻轻地推开门,随着词人的目光所及,一位闺阁女子的形象出现在他的眼前,这是一位峨眉鬓发,团扇樱唇、娉婷袅娜的女子。
词中对女子的描写是很精致的。这是有原因的,因为从词的产生到晚唐五代的花间词,词便走上了“自南朝之宫体,扇北里之倡风”的道路,逐渐形成了以描写酒宴歌舞、倚红偎翠为主的审美风格。
因为“词为艳科”的传统,词也就具有了描写女性生活的文化特征。从这一点说,贺铸的词也是符合时代特征的,他的词中描写女性闺阁情态与生活的的词作也是比较多的。
宋代李嵩《焚香听阮图轴》中的女子形象·局部
除过对闺阁女子的生活场景的描写之外,贺铸词中还有蕴蓄幽微的女子形象。在贺铸的《青玉案》一词中,他就描写了一位凌波微步的女子形象。
由于词中的名句“梅子黄时雨”,贺铸还得到“贺梅子”的雅号,这不仅是一首美如画卷的词,也是贺铸的代表作。读这首精美的词作,仿佛置身于如梦如幻的境地,因为每一句都是一幅美到极致的画面,原词如下: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这首词的上片写词人的一次艳遇,因词人偶然的机会让他见到了一位宛如天仙般的女子,由此词人产生了爱慕之心。但这次偶遇之后,词人再也没有见到这位女子,由此产生了无限的惆怅。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描写的是女子走路的姿态:只见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过横塘的道路,词人一路目送她飘然远去,从一片芳尘之中追寻她的踪迹。
顾恺之《洛神赋》·局部
值得一提的是,在词作开篇句中,贺铸化用了曹植《洛神赋》中的“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这让人很自然地联想到神光离合、虚无缥缈、亦真亦幻的洛神的形象。
美好的事物转瞬即逝,这让他无限惆怅,词人柔肠寸断的相思之情流淌于笔端,汇聚成一行行如情书一般优美而缠绵的句子。
词人思慕的女子,不仅有仙子一般的姿容,更兼有尘世的性格。词人想象她是一位正处在锦瑟华年的佳人,幽居独处在只有春天才肯光顾的朱门深户。年年岁岁,只有美好的时光才不会因为幽深而将她遗漏。
这锦绣年华可和谁共度?词人以反问的语气抒发了内心的怅惘之情。词人想象美人的去处的情景,是在月下桥边花院里?还是在有花窗的朱门大户?
但却无从知道,于是词人感叹一声:只有春知处。词人认为只有春风才知道她的住处,这就非常含蓄地说出了他对对女子的思恋之情。
下片则承上片词意,写春日迟暮美人不来的闲愁。词人伫立良久,直到夜幕降临,夜色笼罩了周围的景物,他才蓦然醒觉,从想象的世界回到现实。
这种若有若无,似真还幻的形象,是那样的漫无目的、漫无边际;是那样的虚无缥缈,让人难以捉摸,只有那“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可以达到这样的意境。
后三句运用一系列的比喻将抽象的、难以捉摸的感情写得十分具体生动。这里的好处不仅是“梅子黄时雨”一句,因为词中的一问三答已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不可分割的整体意象,而且富于独创性。
古人描写闲愁的名句很多,但这样巧妙的比喻,还没有先例。贺铸构思巧妙,妙笔生花,用博喻的修辞手法将无形变有形,将抽象变为形象,将无法捕捉的形象变为可以触及的形象,显示了高超的艺术才华和艺术表现力。
这首词中的女子,词人或曾有惊鸿一瞥的相见,写了相思,却并没有刻骨的爱恋与缠绵,只是在这个女子身上寄托了幽居离索,不尽穷愁的类似美人迟暮的感伤,其中的内涵与意义早已超越了爱情本身。
她悄然出现在让人难以觉察的情境下,神光乍现,罗袜生香,待词人刚打算领略她的美好风姿之时,她就悄然离去了,所以留给词人的是美人远去,求而不得的怅惘与空虚之感。
这又让人很自然地联想到《离骚》中“宓妃”、“佚女”、“有虞之二姚”的形象,屈原用她们的形象来寄托自己对于理想的追求。如果连类作比,就可以看出贺铸对于凌波美人的追慕,正是对高远理想的追求。
贺铸在《金陵留别僧讷》一诗中说:“荥阳道人方外交,谓我有言追屈《骚》。”由这首诗可以得知:无论是《离骚》的艺术境界还是其中融合的屈原的理想化人格精神,都是贺铸在为人和写作方面对高远意境的自觉追求。
因而这类凌波女子的形象,与寻常恋情毫无半点关联,也与酒宴歌舞无关,她的形象是词人心志理想的化身。从词人的角度来说,真正优秀的诗人或者词人,都是具有广泛的现实关怀与理想胸襟的。
所以贺铸对于女性的描绘,决不会仅仅停留在女性外在形象的描写上,而是有所寄托的,这也正是贺铸的词作时代性与艺术性的完美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