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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伟小说新作《过往》:走近有着“多重面孔”的母亲,探询生命幽微之处

2021-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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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伟新作

《过往》是作家艾伟的最新小说。用艾伟自己的话来说,“《过往》试图处理一个破碎家庭可能遇到的问题。这部小说的出发点就是想塑造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母亲,一位在我们的文学谱系里很少见到的母亲。我想在这位不靠谱的母亲身上同样见出母性的光辉。在故事的另一个层面,在母亲的孩子们身上确实存在血缘的强大力量。”

小说讲述的是一位“另类母亲”的故事。这位“另类母亲”是越剧名角,年轻时以一曲《奔月》红遍全国,舞台上光彩夺目,生活中却与三个子女疏远。晚年的她因身患重病,联络上久未联系的儿女,旧日生命中的一幕幕重现,关于过往的隐秘真相也逐渐露出水面。

评论家陈进武认为,虽然小说以“过往”为名,却并未对时代和社会的过往有大篇幅着墨。不过,在艾伟笔下,社会和现实、过往与当下等更广阔的领域仍然有迹可循。艾伟最为擅长从常见的生活出发,从容不迫地打开人物内部和洞察人性。《过往》以剧院为主场,串联起商场、官场、情场等,勾勒了永城的各色人物。正是在人物情感态度的微妙变化中,小说打开了一条探测人心的美学通道。小说写活了父亲、母亲、林秋生、林夏生、林冬好、庄凌凌等人的悲欢离合、爱怨嗔痴和矛盾缠绕。这样一种细腻描绘和叙述,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艾伟尤为善于把握人物心理和人心流向,并将人心的探察作为小说叙事的强劲动力。

评论家胡玉乾则认为,《过往》是故事的胜利,也是情感的胜利。“艾伟通过《过往》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好故事依然是小说最吸引人的质素,在过去与现在的移动闪回中,秋生一家的过往徐徐展开,层层铺展,艾伟以‘过往’为题眼,将故事与人物置于这个漩涡中,并不断翻搅,力图从混乱与纠缠之中找到一个明晰的答案。”“小说最令人称道的是情节的编排与情感的走向,小说前半部分如平静的湖面,后半部却突然风起云涌,湖面下的暗流不断汇合,奔涌而出,一波一波地洒向读者,带来一种猝不及防的心灵冲击与情感体验。”

作品节选 ////

《过往》艾伟

KEY·可以文化 | 浙江文艺出版社

一个星期之前,夏生收到母亲的来信。母亲在信里说她得了重病。她没有详述自己得了什么病,只说自己弥留在世的时间不多,想在最后的时光同秋生和夏生生活在一起。母亲在信里没有提起冬好。这也算正常,冬好的状况在与不在没什么区别了。夏生收到信后心情复杂。母亲是她那一代最出色的戏曲演员。越剧演员无论小生旦角还是老生小丑,基本上清一色由女性出演,夏生作为一个男生成为这个剧种的一员,不能不说是受到母亲的影响。虽然夏生和母亲在同一个圈子里,见面的次数却不多。母亲晚年嫁了一个老干部,去了北京。据说老干部是她的戏迷。母亲定居北京后,夏生没去过她的家,母亲也不太和子女联络(不过没去北京前母亲也很少联系他们)。有几次夏生进京演出,请母亲看戏,母亲和秋生一个德性,看戏后没一句好话,挑的全是毛病。“你都演成什么样子!你的才华及不上秋生的小指头。”母亲说这话让夏生既生气又委屈。秋生五大三粗,对戏根本不感兴趣,母亲竟拿他同秋生比。夏生从来没见识过秋生有任何戏曲才华,没听秋生唱过一句戏。不过母亲一直偏爱秋生,偏爱到不讲常理。夏生也就见怪不怪了。后来夏生能不见母亲就不见。夏生偶尔会想起母亲,她在忙些什么呢?在北京过得好吗?不过也只是一个念头而已,转瞬即逝。那日突然收到母亲的信,夏生还是蛮吃惊的。

夏生坐在秋生大办公桌对面,低着头,一副丧气样。他能感受到墨镜背后秋生的目光。夏生不想先开口,等着秋生说话。兄弟俩沉默了好长一阵子。秋生问:“碰到麻烦了?”夏生摇了摇头。秋生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秋生问起庄凌凌:“还同那个姓庄的女人搞在一起?”夏生没回答。夏生怕出乱子。秋生几年前派人警告过庄凌凌,要庄凌凌放过夏生。秋生传话给庄凌凌,说庄凌凌是都可以当夏生妈的人,难道要耽误夏生一辈子。夏生对秋生的做派一向不以为然,即便是对他的关心,也过于粗暴。秋生振振有词,说你得有自己的生活。

夏生不想同秋生多拉家常。每次都是这样,聊到后来都是一个结果——不欢而散。好像他们彼此有仇似的。从前不是这样的,小时候秋生从母亲那里偷了钱,在街头买雪糕,总是不忘给夏生买一块最好的,然后到处找夏生,找到夏生时雪糕都融化了。秋生打他一记后脑勺,说,你快吃掉,否则我不给你吃了。说着自己咽一口口水。夏生乖巧地让秋生吃一口,秋生凶狠地白他眼,不再理他。

夏生从口袋里掏出母亲的信,递给秋生。秋生很快扫了一眼母亲的信,轻蔑地说:“你就为这事来的?她也给我写过信,我没理她,我警告你,你也别理她。”

夏生直视秋生。秋生的反应他是料得到的。“她快要死了呀。”夏生说。“鬼才信她,她嘴里没一句真话。”秋生说。似乎语气还不够强烈,秋生又说:“她要死了才想起我们来?早先呢?早先她只知道一个人找乐子,这辈子像没见过男人似的。”夏生低下头,秋生的说法他无法反驳。母亲这辈子有几次婚姻?五次还是六次?多得让夏生记不过来了。

夏生今天是硬着头皮来找秋生的。这事拖了一周了。母亲信里写得很清楚,她现在一个人生活,感到很孤单。母亲难道又离开了那老干部?不管怎么样,她快死了,做儿子的不能不管她。他希望秋生能把母亲接来,秋生家大,又有保姆,可以照顾母亲。

秋生把那封信还给夏生。他转了话题,问:“你那新戏排得怎样了?”夏生很吃惊。他没想到秋生关心起他的戏来。秋生一向以夏生是演员为耻的,他不知道秋生这是何意。

一个月前,庄凌凌弄来一个剧本,非常棒。夏生也没多想秋生何以知道此事,秋生总有办法知道他想知道的,他长着一对奇怪的耳朵,好像他的耳朵在整个永城飞,没有什么事瞒得了他。夏生说:“还没排呢,钱还没找到。现在排戏就是把钱倒水里,本都收不回来,没人愿意赞助。”秋生讥讽道:“你们是把自己砸到了水里,你们一心想淹死,没人能救得了你们,早上岸早超生。”秋生还是老调调。

夏生再一次认定,和秋生谈戏就是鸡同鸭讲,自取其辱,千万不要涉及这个领域。夏生打算早些离开。他站起来准备告辞。秋生一动不动。他又打开抽屉,像在找什么。夏生本来打算走的,以为秋生改了主意,站着看秋生。秋生抬起头来说:“我警告你,你不要把她接来,你要是接来,我饶不了你。”

转自腾讯新闻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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