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目击和游历的多重话语——读兴安散文集《在碎片中寻找》

上个月刚刚读完散文集《伴酒一生 》，又看到了兴安新作《在碎片中寻找》。这部作品结构别致，文学界的人士都知道兴安是爱马画马之人，他笔下的马神采各异，在兴安眼里马不只是简单的意象。书中分为三个章节，每个章节的马和景物都有不同的故事和神态。马也是这位京城蒙古族人的心灵图腾，跟随着这些极具灵性的马匹踪迹，我读到了情文并茂的华彩美文，才发现他是会讲故事的人，他是行走文坛三十八年的资深编辑，文坛名家的那些逸闻趣事在他笔下浮现，不再是道听途说的二手材料和传说 ，保持着纯粹深情的目击和游历。在他笔下散文不是随心的文本漫笔，却有形式的互文和对视。在《在碎片中寻找》里，所有人和人的关系、人和环境的关系，都呈现出本来的面目，我们读到不只是故事和述评，更有对文坛和作家们深层的感悟和思考，仿佛听到了一首首动人的马背情歌！

第一章节的插画是气静神闲的两匹马，兴安随意渲染和勾勒，就将马的形态生动呈现。我看兴安分明是言外有意，赋予读者想象的空间，“良马自东胡，逍遥燕山谷。幸得无人知，朝暮秦和楚。”配合着这个章节的名山大川，让我走进《蒙古包：真实的与想象的》草原名城呼伦贝尔，记忆中的草原与现实差别太大，让兴安回不到年幼的自己！《迷人的杭盖，乌兰毛都》里的旅游业，让兴安看到现代气势，又保留着熟悉的传统文化！《草原深处的“那达慕”》是浓郁的蒙古族风格，《西索木》有许多鲜活的童年人物和场面，都震撼人心。这本书不仅有山有水，特别有兴安游历四方的美好风景，《相扶世运顺乎天》《难忘的“姆洛甲”》《仡佬草原的深情》和《江山美过画》都有动人的人情，具有深厚和丰富的人性内涵！

第二章节的插画是一匹马眺望远方，精彩的故事特别吸引人，能言会道的兴安，展现了名家们现实的真实生存状态，《每一个深刻的灵魂都需要一张面具》和《她是个神》写了张洁诗情画意的艺术生活，《我记忆中的汪老》和《逝者永在，生者长思》都是生活的气息和生动的细节，汪老注意到小兴安饿了，说起了韭菜炒鸡蛋，让我们领略到文学大师可爱的一面，也见证了深厚友谊！《说不尽的刘恒》里作家刘恒吃冰棍和赠送冰棍，完全是市井浮世绘，难怪他的小说那样接地气！邹静之这位著名的诗人，华丽转身为著名的剧作家，《天才静之》记录了邹静之步步前行和努力的足迹。《他用微笑与我们告别》没有平铺直叙红柯的一生，而是集中写了红柯生命的末期，显现了这位著名小说家的光芒。《用喜剧的眼睛看透悲剧》和《他和我们一同思考并发笑》里的刘震云和肖克凡，兴安不仅写了名家们日常的生活状态，更有对生活和人生的哲学思考，渗透着人生况味，厚重而有新意，《用生命回报文学的恩典》和《纪念一个被遗忘的作家》的雪林和乌白辛居住在城市外，都在旷野确立了自己的审美语境！

在《在碎片中寻找》第三章节里，兴安深刻地表述域外女作家的心灵沉浮和精神困惑， 这些女性作家凸显了对女性问题的关注和思考，看到她们对女性命运的叹息，以及她们对女性悲剧的诘问。在《你好，弗朗索瓦丝·萨冈》里，兴安书写了物质名利包围的女作家弗朗索瓦丝·萨冈，着重突出了她的心灵的孤寂和痛苦，写出了这位女作家的桀骜不驯。《神圣的傻瓜，善良的杰克·凯鲁亚克》说凯鲁亚克的小说打印在卷纸上，几乎完全没有标点符号，如果一位作家不按既定模式创作，几乎不能被鼓励和认可，兴安却读到许多感动和叫绝的部分。兴安在《阿加莎·克莉丝蒂与我们》中说“读了克里斯蒂的小说，我们每个人有可能成为侦探！”这位推理小说家也有颠覆重构文本的特征，受到当代中国小说家的追捧。赫塔·米勒的小说探讨了人性的存在价值，关注底层生存者的意义，在《赫塔·米勒获诺贝尔文学奖说明了什么？》里，兴安告诉赫塔·米勒着力表现活动的人，是在现实困境里挣扎的普通人。《一个我们熟悉的陌生人：多丽丝·莱辛》以编辑视角解读女作家莱辛，通过走进她多重复调式文本，领略了莱辛的自我内涵，还有女性象征主义的话语空间！

作家兴安

这本书不只是自传式述评，更是通过兴安述说别人，我看到了真实的兴安！《洗澡就是个节日》不仅有爱，也有传承父辈对文学的信仰和赤诚。《生活的花环：看雷加对文学的回顾》不仅写了红色作家雷加，更写了那个战火纷飞的革命岁月。上世纪九十年代，伴随着市场经济的冲击，文学的热潮退去，身在繁华的大都市北京，到处是高度发达的现代化高楼，兴安仍耕耘精神世界的天地，身边就是汪曾祺和林斤澜。文坛隔代的断裂和重建，两代作家间关注点的悖离和游离，改变着文坛的生态。作家间的喧哗和躁动，艺术欣赏口味改变，作为编辑的他在坚持原则的同时，给每位作家以相当的空间，他欣赏他们的多样性，提倡新写法，推介新作家，他认为只有不同的追求和选择，才会让文坛更加繁荣。

读过《在碎片中寻找》这本书以后，我们也看到兴安内心始终住着草原和骏马，难怪在他笔下那一草一木都蕴含着美。《我不是画马的人》却从年幼就开始画马 ，《父辈不在了，我们依然前行》和《融会贯通方可独树一帜》记载了他和蒙古族书画家的深切关系；《在碎片中寻找》速写马的魂魄浸润在他的骨骼里；《被遗忘和庸俗化的弗洛伊德》里他的一句话我特别喜欢：“凡是看见的事情里，都藏着看不见的一面，凡是口唇所闭而不谈，都会从手掌中溜出来！”《伴酒一生》和《器而后道》让我们看到爱酒的兴安，那个随酒倾诉衷肠的真实兴安，即使有满满的行程和安排，都在狂饮豪放中扫荡一空！ 兴安也是狂热的音乐发烧友，《钢琴乱弹》有他自己喜欢的弹琴唱歌，《在碎片中寻求他者》通过萨义德和巴伦博依姆关于音乐和文学的对话，兴安认为艺术大师早已将艺术提升到哲学的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