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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斗士”背后的刘半农

2021-09-07

刘半农是北大著名教授,语言学家,《新青年》四大“台柱”之一。他发明了“她”。他的学术论文获法国康斯坦丁语言学专奖,他是中国首次获得此奖的学者。他原是“鸳鸯蝴蝶派”作家,后成为新文化运动的斗士。

刘半农有“金刚怒目”的一面,也有“菩萨低眉”的时候。遇到坏人坏事,刘半农是怒发冲冠的斗士,而在亲友眼中,他是一个温和善良的书生、风趣诙谐的文人、坦荡真诚的朋友。

自小就有“金刚怒目”的一面

刘半农原名刘寿彭。钱穆与他是常州府中学堂的同学。府中学堂首次招生,刘寿彭是江阴县第一名;二年级考试,刘寿彭乃全校第一,年终考试,仍高居榜首。连中三元,刘寿彭成了学校名人,同学们都以结识刘寿彭为荣。

刘寿彭成绩好,思想进步,小小年纪,就显露出桀骜不驯、刚正不屈的个性。当时,府中学堂舍监陈士辛思想守旧,对学生管理甚严。一次,陈士辛在办公室里将身为学生代表的刘寿彭训斥了一顿。出了办公室,刘寿彭昂着头大呼:“不杀陈士辛,不为我刘寿彭。”四年级学年考试后,刘寿彭即退学去了上海,致力于小说创作,改名半侬。后应蔡元培、陈独秀之邀,赴北大任教,易名半农。

即使做了北大教授,刘半农仍然锋芒毕露,冲劲十足。

1919年6月5日,北大教授在一间简陋的教室开会,商谈挽留蔡元培校长之事。当时有位姓丁的理科教授上台发言。此人方言重,说话啰唆,在台上唠叨了半天,底下人却只能听到几个单调的词:今天,北大,北大,今天……

正值盛夏,闷热难当,挤在教室里听如此单调的长篇大论,谁受得了?这时,有人推门把刘半农叫了出去。不一会儿,屋外传来刘半农的骂声:“混账!”里边的人吃了一惊,那位丁教授听到骂声,不敢再啰唆,赶紧下台。等刘半农回来说明情况,大家才知道,刘半农骂的是北大法科学长,因为他不支持学生运动。没想到歪打正着,声东击西,屋外发“炮”,击中了屋内的丁教授。后来,刘文典对人说,他特别感谢刘半农那句“混账”。因为当时他实在无法忍受丁教授的啰唆,正准备上台给他一个嘴巴,再低头道歉,是刘半农一句“混账”救了他。

心怀慈善和悲悯

刘半农性格刚强,但心地非常善良,对家人,对女性,对广大穷苦百姓,都心怀一份慈善和悲悯。

刘半农与夫人朱慧及小女小蕙在欧洲

刘半农和朱惠订婚后,一次,刘半农在岳父家偶然看到未婚妻穿的是缠足的绣花鞋,回家后便问祖母,女孩为何要缠足?祖母说,女孩不缠足就嫁不出去。刘半农说:“她(指朱惠)已经和我订婚了,也不必担心嫁不出去了,何必吃这个苦。”他要祖母通知岳母,不要让朱惠缠足了。岳母欣然答应,因为她也不想让女儿遭这份罪。对女性缠足之苦感同身受,这是刘半农的善。

结婚后,朱惠两次流产。刘半农的父亲以为儿媳没有生育能力,于是命令儿子纳妾,以延续刘家香火。刘半农拒绝了父亲的“美意”,并干脆把妻子接到上海居住,不再受大家庭的气。

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女性饱受压迫,饱尝凌辱。刘半农在和妻子的一次谈心中,道出了中国女性之苦。他说:

世界最苦的人类,就是你们这班中国的女子。那一班穷苦人家的妇女,吃朝餐,愁晚饭,她的苦恼我不忍说。那一班富贵人家的妇女,穿短裤,穿丝袜,天天上杨庆和老宝成办金饰,上大纶天成剪衣料,她们自以为极乐,其实比街头的老乞妇还苦……单就你们这班中等家庭的妇女说,不必愁吃,不必愁穿,每月有三五十元至一二百元的进款,可以酌量使用,也就不能算得很苦了。然而你们是人类,以人类应有的身份评判你们,你们却苦极了。

第一,你们未嫁时,父母不教你们读书……人类是应当有知识的,你们父母却不许你们有知识……

第二,到你们出嫁以后,因为自己没有知识,所以不得不以“无才”为“德”;因为不能自立,所以不得不讲“三从”;因为一失欢于男子,就要饿死,所以不得不讲“四德”,不得不“贤惠”,不得不做“良妻贤母”。

…………

刘半农对中国女性之苦有如此深刻的认识,不仅在于他目光深邃,更是因为他有一颗善感的心,一副“怜香惜玉”的柔肠。

刘半农深爱自己的妻子,对孩子也慈爱有加。女儿小蕙出生后,他非常高兴。小蕙周岁那天,他抑制不住欣喜之情,为女儿写了一首诗——《题小蕙周岁造像》:

你饿了便啼,饱了便嬉,

倦了思眠,冷了索衣。

不饿不冷不思眠,我见你整日笑嘻嘻。

你也有心,只无牵记;

你也有眼耳鼻舌,只未着色声香味;

你有你的小灵魂,不登天,也不堕地。

呵呵,我羡你,我美你,

你是天地间的活神仙!

是自然界不加冕的皇帝!

这首诗字里行间充溢着刘半农对女儿浓得化不开的爱,也流淌着一个年轻父亲难以掩饰的欢喜。

为进一步深造,让自己的知识更系统,刘半农决定去英国留学。但他不想和妻女分开,于是举家前往英国。

赴英不久,妻子在伦敦生下一对双胞胎,刘半农的生活随即变得异常忙乱。学习任务重,家庭杂事多,刘半农根本抽不出时间来照看女儿小蕙。结果,小蕙出去玩时常常迷路。就在那段时间,刘半农写了一首诗《一个迷路归来的小孩》,记下小蕙的可怜、无助和父母的辛酸、无奈:

太阳蒸红了她的脸;

灰沙染黑了她的汗;

她的头发也吹乱了;

她呆呆的立在门口,出了神。

她呆呆的立在门口,

叫了一声“爹”;

她举起两只墨黑的手,

说“我跌了一交筋斗”。

“爹!妈!”

她忍住了眼泪,

却忍不住周身的筋肉

飒飒的乱抖。

她说,“妈!远咧!远咧

那头!还要那头!”

这首诗是刘半农对孩子迷路给他带来紧张和不安情绪的一种宣泄,同时表明在那样焦头烂额、心力交瘁的时候,刘半农没有忽略孩子的成长。

刘家在伦敦的生活苦不堪言。全家五口人,全依靠他那点微薄的留学金。为了贴补家用,刘半农不得不在繁重的学习之余,不停地笔耕。尽管身陷困境,刘半农也毫不沮丧,他以一个男人的坚强,扛起家庭的重负,也以一个父亲的慈爱,让孩子们在“寒冷”的伦敦,享受到爱的阳光。

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长女小蕙幼年时就乐于助人,极富同情心。刘半农一家从法国回来后,定居北京,小蕙就读于孔德学校。一次上学遇到一个女乞丐,央求小蕙施舍几个钱,说是三天没吃饭了。小蕙很想帮助她,可口袋里没钱,正为难时,刘半农路过这里,问她什么事。小蕙如实说了。刘半农就问小蕙,她三天没吃饭了,你还要她饿多久?小蕙焦急地说:“可我口袋里没有钱啊。”刘半农说:“办法是有的。只是你回家后要把钱还给我。”说着掏出几块钱,替小蕙给了那个女乞丐。晚上回家,小蕙找出自己的零花钱,还给父亲。刘半农笑道:“不用还了。”他回头对妻子夸赞女儿:“你不要小看这孩子,倒有一颗善良的心呢!”

刘半农虽身居高校的象牙塔,但因为有着柔软的心肠,总能把同情、怜悯的目光投向那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穷人。他写过一首名为《相隔一层纸》的诗:

屋子里拢着炉火,

老爷吩咐开窗买水果,

说“天气不冷火太热,

别任它烤坏了我。”

屋子外躺着一个叫花子,

咬紧了牙齿对着北风喊“要死”!

可怜屋外与屋里,

相隔只有一层薄纸。

这首诗让我们不由得想起杜甫那句名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刘半农的诗艺当然不及杜甫,但他的慈悲心肠却和杜甫一样。

风趣诙谐,“如君之人已不可再得”

刘半农去世后,他的墓志铭是周作人撰写的。周作人和刘半农是至交密友,周氏笔下的刘半农生动、逼真、传神。他曾这样描写刘半农:“君状貌英特,头大,眼有芒角,生气勃勃,至中年不少衰。性果毅,耐劳苦。专治语音学,多所发明;又爱好文学美术,以余力照相,写字,作诗文,皆精妙。与人交游,和易可亲,喜诙谐,老友或戏谑为笑;及今思之,如君之人已不可再得。”

周作人说刘半农“喜诙谐”,的确,一个“谐”字可贯穿刘半农的一生。

幼年时,刘半农就流露出诙谐的天性。在他刚学着记日记时,就曾自撰一副“打油”对联:狗屁连篇其中固有点;一语千金难道没得么。这么小的孩子竟能集自尊与自嘲于一身,罕见。

刘半农(右)和钱玄同在孔德中学

任教北大期间,刘半农参与主编《新青年》。在给钱玄同的信中,他自认“台柱”之一:“文学改良的话,我们已锣鼓喧天地闹了一闹;若从此阴干,恐怕不但人家要说我们是程咬金的三大斧,便是自己问问自己,也有些说不过去罢……比如做戏,你,我,独秀,适之,当自认为‘台柱’,另外再多请名角帮忙,方能‘压得住座’;‘当仁不让’,是毁是誉,也不管他,你说对不对呢?”

刘半农自认“台柱”并未过誉。参编《新青年》,推广白话文,他和钱玄同合唱“双簧”,钱玄同化名王敬轩,攻击新文化,刘半农则撰文痛加斥责。这一做法本身就具有一种“谐”性。周作人认为,这一做法虽然幼稚,但在当时却起到振聋发聩的作用。

钱玄同后来对这一行为进行了反思,认为合唱“双簧”这种事,只能偶一为之,并觉察到刘半农有“结党成群”的不良习气,于是在给周作人的信中就此批评了刘半农。

朋友们间的批评和分歧不会影响刘半农与他们的友情,反而让他对朋友高看一眼,因为他向来反对朋友间的相互吹捧。对于朋友间的吹捧,刘半农直言“看不惯”“不理解”:“这种朋友对于他们的朋友,是怎样的心理,我真推想不出。若说这样(指相互吹捧)便是友谊,那么,我若有这样朋友,我就得借着Wm.Blake(威廉·布莱克)的话对他说,‘Thy friendship oft has made my heart to ache:——Do be my enemy,for friendship’s sake.(大意为:你的友谊让我难过,为了友情,当我的敌人吧。)’”

刘半农的论敌充分领教过刘半农的犀利与刚猛,他的朋友们则感受到他的诙谐与亲和。

刘半农和钱玄同的交情很深,且两人都很诙谐,所以,一见面就闹。刘半农曾写道,“余与玄同相识于民国六年,缔交至今仅十七年耳,而每相见必打闹,每打电话必打闹,每写信必打闹,甚至作文章亦打闹,虽总角时同窗共砚之友,无此顽皮也”。两人之间还有一趣事:刘半农家养有一狗,钱玄同怕狗,因此常“望而却走耳”,后来刘半农不养狗了,但钱玄同仍不去他家,可见狗的余威“固足吓玄同于五里之外也”。此种文字,读之令人莞尔。

刘半农和钱玄同虽是好友,但相互间的争执也在所难免。刘半农曾应邀主编《世界日报》的副刊,而钱玄同对《世界日报》早就看不顺眼,得知老友竟被《世界日报》收买,自然气不打一处来,随即给刘半农写了封充满火气的信,以表明自己严正的立场。

刘半农接到信后,作了一些分辩。虽然他没有因老友的反对而放弃副刊主编一职,但他也未因和老友争执而伤和气。在给老友的信中,他以一首打油诗为这次争执画了一个诙谐的句号:

闻说杠堪抬,无人不抬杠。

有杠必须抬,不抬何用杠。

抬自犹他抬,杠还是我杠。

请看抬杠人,人亦抬其杠。

钱玄同读到这首打油诗,再火冒三丈,也只能一笑置之了。

刘半农喜欢打趣别人,也习惯调侃自己。他曾请画家王悦之给自己画像,王悦之连画三日,摄影家金耐先女士来参观,并指改数笔,于是刘半农作了一首题为《曲庵自题画像》的诗:名师执笔美人参,画出冬烘两鬓斑。眼角注成劳苦命,头颅未许窦窬钻。诗文讽世终何补,磊块横胸且自宽。蓝布大衫偏窃喜,笑看猴子沐而冠。

胡适看到后作了一首和诗:未见“名诗”画,何妨瞎品题?方头真博士,小胖似儒医。厅长同名姓,庄家“半”适宜。不嫌麻一点,偕老做夫妻。

“厅长同名姓”,指安徽民政厅厅长和刘半农同名,也叫刘复。“不嫌麻一点”,指刘半农诗中有“妻有眉心一点麻”句。

刘半农给胡适的最后一封信,是请胡适在他购买的“黛玉葬花图”上题字,字虽不多,仍不失其风趣本性。

适之兄:

于厂甸中得黛玉葬花图一幅,虽是俗工所为,尚不觉面目可憎。此已重加裱制,欲乞《红楼》专家胡大博士题数字,将来更拟请专演葬花之梅博士题数字,然后加以刘大博士之收花印,亦一美谈也。即请大安

弟复顿首 三月十三日

请用甚小字题于画之上方,并留出一定地位予梅博士。

胡适接到信后,因忙,没有答复。几个月后,刘半农因病去世。当胡适重读这封信时,已是物在人亡,情何以堪。未能及时满足好友的请求,胡适愧疚不已,他含泪在画上题了一首诗,满足亡友的要求:

题半农买的黛玉葬花画

没见过这样淘气的两个孩子!

不去爬树斗草同嬉戏!

花落花飞飞满天,

干你俩人什么事!

刘半农突然去世,胡适心中不快,把怨气发泄到了画中“两个孩子(指黛玉和宝玉)”身上。

“如一条清溪,澄澈见底”

刘半农病逝后,鲁迅、周作人兄弟都写了纪念文章。在周氏兄弟的共同朋友中,享有此殊荣的,不多。鲁迅的《忆刘半农君》虽褒贬分明,但流露的尽是真情;周作人的《半农纪念》,貌似平淡,实则亦难掩沉痛。两人不约而同在文章中都提到了刘半农的“真”。

鲁迅是通过比较来突出半农之“真”的:

假如将韬略比作一间仓库罢,独秀先生的是外面竖一面大旗,大书道:“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门却开着的,里面有几枝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适之先生的是紧紧的关着门,门上粘一条小纸条道:“内无武器,请勿疑虑。”这自然可以是真的,但有些人——至少是我这样的人——有时总不免要侧着头想一想。半农却是令人不觉其有“武库”的一个人,所以我佩服陈、胡,却亲近半农。

正因为刘半农坦诚实在,鲁迅才不觉其“有武库”,才亲近他。在鲁迅看来,刘半农因为真诚而“如一条清溪,澄澈见底”。

作为刘半农的至交,周作人也认为,刘半农有两大优点,其中一个就是“真”:“他不装假,肯说话,不投机,不怕骂,一方面却是天真烂漫,对什么人都无恶意。”

刘半农在北大时已经是颇有名气的教授,为何还要辛苦去外国留学?对此,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而刘半农自己却老实地告诉我们,他之所以要去外国留学,是因为自己的知识不系统。在《留别北大学生的演说》里,刘半农说:“我到本校担任教科,已有三年了。因为我自己,限于境遇,没有能受到正确的、完备的教育,稍微有一点知识,也是不成篇段,没有系统的。”

海外留学归来后,很多人会吹嘘抬高自己。但刘半农因为“真”,总是有一说一,而且不管说到什么,都是竹筒倒豆子。一次在谈到自己的求学经过时,他说:

我出国的时候,是想研究文学与言语学的。不料一到国外,就立时觉得“二者不可得兼”;于是连忙把文学舍去,专重言语学。但要说到混通的言语学,不久可又发现了预备的困难,因为若要在几种重要的活语死语上都用上相当的功夫,至少也得十年八年,于是更退一步,从言语学中侧重语音学。这样总以为无须更退了,但不久又发现了我的天才不够,换句话说,就是我的嘴与耳朵,都不十分灵敏,于是只得更退一步,从普通语音学退到实验语音学,要借着科学上的死方法,来研究不易凭空断定的事,正如谚语中所说的“捉住死老虎牵猢狲”。

在谈到将来的工作时,刘半农也丝毫不放过自己。他说自己得到两个教训,一是“野心不能太大,太大了仍不免逐渐缩小”;二是“用死方法去驾驭活事,所谓‘扎硬寨,打死仗’”。因为“以我这样预备不充,天才缺乏的人,后来能有些一知半解的结果,完全是受了这些教训的驱使”。

其实刘半农取得成就是他勤奋努力的结果。在现代作家中,刘半农的勤奋人所共知。

中学毕业后,刘半农即去上海谋生。短短三年他就发表了上百篇小说,在上海滩名噪一时。在海外留学那几年,他的勤奋更是无人能比。为获得博士学位,他要修多门艰深的课程,课余还得爬格子贴补家用。其间,家中的病妻弱女还须他照顾。除此之外,他还给自己一个额外的任务,即抄写巴黎国家图书馆的敦煌资料。他的勤奋给巴黎国家图书馆的工作人员留下深刻印象。回国前,刘半农去图书馆辞行,工作人员对刘半农依依不舍,他们说:“博士回国后,这些书再也不会有人读,只好喂虫子了。”

胡适、鲁迅和周作人在纪念文章中都曾提到刘半农的勤奋,其中胡适说:“刘半农之死,是很可惜的,半农的早期训练太不好,半途出家,努力做学问,总算是很有成绩的……他是一个时时刻刻有长进的人,其努力不断最不易得。一个‘勤’字足盖百种短处。”

真诚的人,敢于直面自身缺点,并根据自身条件随时调整人生的努力方向,如此扬长避短,坚持不懈,终有所成。刘半农就是这样的人。

来源:各界杂志2021年第8期

作者:魏邦良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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