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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大咖丨对话雷米:坏人为什么这么坏以及我们如何生而为人

2021-10-12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张瑾华

《心理罪》的原著作者雷米曾经说过:“我是搞法律出身的,法律的存在是建立在人性本恶的假定基础之上,所以我们的逻辑前提是人性本恶的。也就是说,在一场“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的旷世之争中,雷米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雷米,中国著名作家、中国刑事警察学院刑法学副教授、犯罪学博士、专业技术二级警督,精通犯罪心理学和刑侦学。以全民追捧的百万级畅销书《心理罪》系列小说闻名于中国文学界,被誉为“中国犯罪心理小说第一人”。“心理罪”IP改编的两部悬疑电影——由廖凡、李易峰主演的电影《心理罪》和由邓超主演的电影《心理罪之城市之光》,抓住了眼球,也震撼了心灵。

今年8月,雷米的《心理罪》系列七部,由重庆出版集团全新出版,再次在读者中引起热烈反响。

算起来,“心理罪”系列从开笔至今年全套全新修订推出,雷米走过了15个年头。

面对“触电”之后的大红,雷米自己说,我们与其要感官刺激,不如要灵魂刺激。

雷米自曝自己小时候是一个比较孤僻的孩子,家里母亲从小订了日本文学杂志,每期上都有一篇推理小说,他很喜欢看。

从雷米的“心理罪”系列,我们跟着主人公方木走进一个个变形的、扭曲的世界,也跟着方木从一名21岁的大学生,成长为一名32岁的警察。我们相信,方木的信仰,就是雷米所说的“光”。

雷米,也陪伴着方木之路,走过了十几年的探案生涯。

雷米说,“方木这个人物,始终让我割舍不下。而且在‘雷米宇宙’的概念下,他的故事还会继续的。人性之复杂,大概需要我用很久的时间去探求。”

方木是虚构的,方木又不是虚构的。也许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方木是存在的,或许有不止一个方木的存在。

因为在雷米看来,这个世界,有黑暗,更重要的,是有光。

这个世界的人,一边在受伤,一边也在疗愈。这,也是雷米一直在构建的方木的宇宙。

雷米的《心理罪》系列作品,也给了我们普通人一点思考,一些自省:在某些时刻,你是否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内心的那一点“坏”正在作怪?我们的心态在某种处境下是否有过失衡?比如,当看到我们认为的“坏人”大摇大摆行走江湖之时?我们这些社会的正常人、普通人,要怎样面对可能存在的人性的“阴影角落”?如果任其发展,我们身上的“阴影角落”会不会扩大?

也就是说,在任何好的或坏的环境下,我们,如何生而为人,一个大写的人,而不是变成“坏人”?

以下,是钱江晚报记者和作家雷米的对话——

【我相信人性本恶,但是,人性总有善恶两面】

《钱江晚报》:《心理罪》系列中,《城市之光》这一部显得比较厚重,似乎在您心目中份量也比较重,您曾说过,“城市之光”是指法律和秩序,也就是人们对法律和秩序的信仰,法律和秩序都是需要服从的,法律和秩序也是冷冰冰的,这似乎跟人们想到“城市之光”这个词时,常会想到的诸如某种温暖人心的东西,某种柔软的东西,比如爱、慈悲等等,不太一样?

雷米:法律并非是违反人性的,恰恰相反,正是人性的需要才催生了法律。我曾说过,我相信人性本恶。但是,人性总有善恶两面。对于恶的一面,法律可以有效地予以遏制;对于善的一面,法律会提供充分的保护。在一个真正的法治社会,好人感觉不到法律的存在,坏人时时刻刻能感受到法律的威慑力。就像光一样,可以带来温暖,也可以杀死病毒。

《钱江晚报》:“心理罪”从“前传”一直写到这部“心理罪”的重磅之作《城市之光》收梢,到了《城市之光》,您让方木不知所终,又似乎“但闻楼梯响”,英雄方木的使命终结了吗,您个人关于情与法的思考是否已经完成?

雷米:方木的故事在新版的《心理罪之番外篇》中有讲述的。但是对于这个人物,始终让我割舍不下。而且在“雷米宇宙”的概念下,他的故事还会继续的。人性之复杂,大概需要我用很久的时间去探求。

钱江晚报:您怎么看最近轰动全国的大案里的劳荣枝这个人,她说自己是个好人,连一只鸡都不敢杀,这样的人物如果出现在“心理罪”系列里,您觉得是一个全新的人物吗,还是比较接近您的某个人物?

雷米:那只是面对严酷刑罚时的垂死挣扎,我个人觉得这样的托辞非常可笑。我对她的人生经历还是很有兴趣的。我很想知道她是如何从一名教师堕落成杀人犯的。在《心理罪》中,我没觉得她接近任何一个人物。

钱江晚报:坏人也有各自的坏法,不同原因造成的坏。“心理罪”的反派人物中,您个人觉得哪一个给您带来的震撼是最大的,您当时为什么要塑造这样一个反面人物?

雷米:江亚。我觉得,一个会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反派,必然有一套可以自洽的逻辑,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获得部分认可或者共鸣的。读者对于这样的角色,情绪上必然是复杂的。这样的人物才会立体、丰满。

【是这届年轻人太脆弱了吗】

钱江晚报:“前传”《第七个读者》您写了大学生杀手,读者可能会联想到一些轰动社会的案件,比如吴谢宇弑母案,马加爵案,杀人者的贫困生身份,似乎也指向了社会阶层跨越中的某种不和谐,人生中的虚荣、脆弱、仇恨一直存在,大学生的心理问题您一直在关注吗?用某种流行语来说,是这届年轻人太脆弱了吗?

雷米:我一直在关注。我也曾遇到过有心理问题的学生,并且竭尽所能去帮助他。但是,我真的没有觉得年轻人太脆弱。毫无疑问,九零后乃至零零后面临着巨大的社会转型和生活压力。但是,我们同样能看到“清澈的爱,只为中国”的陈祥榕这样的年轻人。

钱江晚报:知乎上有个问题“人到底可以有多坏”,从您的职业经历和思考来看,反社会人格的形成有没有一种内在的普遍性,有没有一个类似百分比的概率?比如有没有一个数据,类似一千个问题少年中,会出现几个反社会人格者,从而破坏您说的法律和秩序?

雷米:从整个人口的比例来看,大概2.5%。

钱江晚报:社会到底需不需要“心灵鸡汤”?所谓“正能量”,是否能够将人性中的恶冲去,转化为善?

雷米:纯粹为了麻醉人的思想的东西是有害的。但是,弘扬人性光明一面的文学艺术作品还是大有裨益的。这会让我们把视线从阴暗的角落转移到阳光之下。世界也有善恶两面,为什么总是看向恶的那一面呢?

钱江晚报:在几部“心理罪”中,方木也是在发展中的,他是从对来不及表白就被砍头的姑娘的悲痛中,发现了自己的刑侦才华的,当时他还是一名在校大学生。之后他成为一个个杀手的最厉害的“对手”,到《城市之光》,方木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了一种“自我牺牲”,他也在人们心目中成为刑侦界的“侠之大者”,方木这个第一主角是否承载了您个人的社会理想,他是一个英雄人物吗?什么时候他在您的心目酝酿成型?方木内心的力量又从何而来?

雷米:方木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了我个人很尊崇的精神——自我牺牲。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是一个英雄。他的个性,是在心理罪系列小说中逐步完成的。他内心的力量,来自于对公平和正义的信仰。

【为什么人们爱看犯罪小说】

钱江晚报:您觉得,人们为什么爱看犯罪小说?这是一种大众趣味吗?

雷米:对普通大众而言,犯罪是距离他们的生活很远的一种社会现象。人都有探求未知领域的冲动。所以,犯罪小说会有很多的受众。

钱江晚报:您在创作中比较注重犯罪者的智商因素吗?除了一类冲动型犯罪,我们在各种国内外的影视剧中,看到的犯罪者往往是比较“聪明”的,比如著名的《本能》,您的小说中也有犯罪者各种跟方木等“对手”的斗智斗勇,也就是说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写作者如果将犯罪小说的推理部分写得丝丝入扣,似乎也能彰显这是一种很强的智力活动?那么,这“智商”要素到底跟一个小说的灵魂是否紧密相关呢?或者说主要是为了阅读者的快感?

雷米:我并没有把犯罪者的智力作为描写的重点。当然,犯罪者也不能太笨,否则就会令读者难以信服。其实我更关注的是犯罪者的内心动机及其产生的过程。而且我坚信,一部好的犯罪小说的灵魂一定不是犯罪者的智商,而是其中的人性微妙之处以及所揭示的某种社会现象。

钱江晚报:您是在中国刑事警察学院任职的,可以说本来就是该领域的专家,对一个作家来说,悬疑小说的门槛有多高?

雷米:悬疑小说的创作者和阅读者都是有门槛的。就创作者而言,需要相当程度的知识储备和逻辑思维能力。如果一个作者并不了解中国的司法制度,那么在描写相关专业领域的内容时,很容易出现漏洞。

钱江晚报:我注意到,哪怕不是类型小说,一个小说家如果在作品中乐意加一些“破案”这类元素也比较容易讨巧读者,似乎故事情节会更抓人,比如王安忆的《长恨歌》就来自于一个社会新闻的杀人案件,读者也因为这种“非正常生活”而“提了神”,从而更有兴趣去阅读?是否一涉案件,剖析起人性来比人们的日常的,正常的生活中展现人性的美与丑更鲜明些?

雷米:犯罪是人类极端情绪的表现。作为读者而言,更想看到所谓的“人间奇观”。

钱江晚报:如果作家和刑侦界专家之间只能选一个为职业,你会选择哪一个?

雷米:刑侦专家。我很羡慕他们可以直接实现公平和正义。

【警察是和平时期最危险的职业】

钱江晚报:当下社会人们普遍觉得压力大,所以有时候会想着“躺平”算了,很多人都有内心阴暗的时刻,老实人也会愤怒,会心理不平衡,所以也可能今天的一个面目模糊的普通人明天成了罪犯,您自己会有这些“阴暗时刻”吗?您会不会观察自己,又是如何克服这些负面的情绪?

雷米:会有的,而且有些时候也难以克制。在生活中,还是选择尽量远离冲突和矛盾。

钱江晚报:您一直生活在沈阳吗?沈阳这座东北的老工业城市有着一些自己的特质,这些年作为当代文学中的城市,也备受关注,沈阳这城市是否影响了您的创作?

雷米:我人生的前25年都是在长春度过的。我的作品中最常出现的C市其实就是长春。沈阳是我的第二故乡,它同样生机勃勃,个性十足。可以说,东北的风土人情是我每一部小说的背景素材。

钱江晚报:因为是犯罪小说,小说中会写到大量比较残忍的细节,您一般是怎样处理这部分内容的?比如我看某个作家津津乐道地写分尸,其实这让人生理上不舒服,那么这个分寸您是怎么把握的?

雷米:我并不太喜欢描写过分血腥的场面。有的时候,为了展现犯罪的烈度或者营造氛围,也必须为之。我会尽量在遣词造句上弱化那些令人不适的描写,或者用司法文书来呈现。

钱江晚报:犯罪小说写作是否容易更推崇个人英雄主义,比如方木这样的?那么在真实的破案过程中,您看到成功破案更多是个人英雄的作用,还是集体的智慧?

雷米:小说里必须要突出主角嘛。真实的刑侦工作中,更多依靠各警种的互相配合,协同作战。

钱江晚报:您当年为什么会选择当警察?想问一个问题,常年在高危环境中工作,和罪犯打交道,警察这个职业的心理会受影响吗,身为警察,是否经常需要治愈自己?

雷米: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做警察、做老师。去了警院之后,一次性实现了两个理想。警察是和平时期最危险的职业,肯定会对心理状态有所影响。目前,在公安机关有专门的机构和人员负责对警员进行心理疏导。

钱江晚报:现在高科技手段越来越多,之前听到一个笑话说,小偷这个纵横江湖上千年的行当快灭绝了,因为人们很少带现金了,还有各种摄像头等等,你会写更多高科技元素的犯罪小说吗?

雷米:在不违反保密纪律的前提下,会在作品中融入高科技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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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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