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特曼、坡、弗罗斯特是文学的基础|博尔赫斯
∞《博尔赫斯谈话录》,2014
Borges at Eighty
Conversations,1982
巴恩斯通×博尔赫斯 西川 译
理想国|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惠特曼、坡、弗罗斯特
是文学的基础
10.《噩梦,这梦之虎》节选
The Nightmare,That Tiger of the Dream
印第安纳大学,1980年4月
Indiana University,April 1980
巴恩斯通:坡之于欧洲就如同惠特曼之于美洲,这令人不解。
博尔赫斯:是的,这要感谢法兰西。我们要感谢波德莱尔和马拉美。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们是从法国人那里知道坡的。
巴恩斯通:但是为什么新大陆欢迎沃尔特·惠特曼正如旧大陆欢迎爱伦·坡呢?事实上每一位拉丁美洲诗人,包括你在内,都写有一首献给沃尔特·惠特曼的诗。
博尔赫斯:我觉得惠特曼对欧洲同样具有吸引力。
我记得我读过出色的德译惠特曼诗歌,译者是约翰内斯·施拉夫。他也吸引了欧洲。
Johannes Schlaf的惠特曼德译本,1898
事实上美国至少向世界贡献了三个人,没有他们,今天的一切都不会是这个样子。这几个人中首推惠特曼,其次是坡,至于第三位,我要推罗伯特·弗罗斯特。别人可能要推爱默生。你可以自己决定选哪一位。但是美国奉献于世界的三个人是不能被漏掉的。他们是文学的基础。
所有当代文学如果缺了这其中两个大相径庭又都很不幸的人,就将是另一副模样。这两个人即埃德加·爱伦·坡和沃尔特·惠特曼。
巴恩斯通:在作诗法上你认为其他作家向惠特曼着重学了哪一点?或者不说作诗法,是惠特曼的什么方面吸引了别的作家?
博尔赫斯:惠特曼当然是自由体诗歌的诸多发明者之一,也许还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人。读过赞美诗再读沃尔特·惠特曼,你就会发现他当然读过赞美诗。
但他诗歌的音乐性与赞美诗不同。每个诗人都要适用他自己的音乐,也几乎要运用一种他个人的语言。在一位伟大的诗人穿越过一种语言之后,这种语言就再也不同于从前了。有些东西发生了变化。沃尔特·惠特曼就是一例,语言确实改变了。
瞧,惠特曼使用的是美国方言土语,而同时,人们感到他不知如何运用好这种语言,你会不时发现一些相当蹩脚的诗句,例如:“美洲人哟!征服者哟!前进的人道主义者们哟!”这简直是狂轰滥炸。他能写出这样的东西。
但随后就有人步其后尘,掌握了方言土语。我是指两个如此不同的人,马克·吐温和桑德堡。他们用起方言来驾轻就熟,而沃尔特·惠特曼却用得不那么得心应手。他的法语、西班牙语词汇用得也不太好。不过与此同时,我知道当我发现沃尔特·惠特曼时,我感到不知所措。我觉得他是惟一的诗人。
在我读了吉卜林、用散文写诗的德·昆西这两位很不一样的诗人之后,我也有过同样的感觉。我当时认为他就是诗人,他找到了正确的途径,诗歌就应该这样写。诗当然有好多种写法,所有的写法都各不相同。
事实上美国至少向世界贡献了三个人,没有他们,今天的一切都不会是这个样子。这几个人中首推惠特曼,其次是坡,至于第三位,我要推罗伯特·弗罗斯特。
——博尔赫斯|西川 译
—Reading and Rereading—
理想国
图片:博尔赫斯在巴黎索邦大学,1978年
By Daniel SIMON Via gettyimag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