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青州市体育场墓葬发现马具研究
内容提要:20世纪90年代,山东青州市体育场发现一座十六国时期墓葬,墓葬虽然破坏严重,但发现马具90多件。这些马具与辽宁朝阳袁台子壁画墓、河南安阳孝民屯154号晋墓等墓葬出土的马具较为相似,推测其年代可能在前燕时期,这是青州地区首次发现的慕容鲜卑遗物,为研究十六国时期慕容鲜卑在青州地区的活动提供了重要资料。
20世纪90年代,青州市博物馆对该市体育场一座破坏严重的墓葬(仅存墓底铺砖)进行了清理,发掘过程中虽然没有出土随葬品,但从现场征集了一批该墓葬出土的马具,共计90多件,均为铜质,通体或局部鎏金。发掘者对这批马具进行了初步研究并认为,该墓葬年代不宜局限在前燕时期,也可能为南燕时期。也有学者认为,这些马具的年代为南燕时期。本文通过对青州市体育场墓葬发现的马具与其他相关墓葬出土马具进行对比研究,并结合十六国时期慕容鲜卑在青州地区的活动等内容认为,马具和墓葬的年代可能为前燕时期。
一、马具和墓葬的年代问题
马镫2件。形制、大小和纹饰基本相同,其中一件镫柄处断裂(图一,1)。镫柄大体为长条形,上部稍宽,镫环接近椭圆形,脚踏处有明显的磨损使用痕迹。一件镫柄断裂的马镫脚踏处磨损较多,脚踏处的凸起几乎被磨平,另一件马镫脚踏处也有磨损,但脚踏处的凸起还可以看到。参照两件马镫的形状和纹样,笔者认为这两件马镫应该是一副,马镫脚踏处原来应有凸起,由于长期使用产生磨损,磨损较多的一只可能是用于上马、下马,使用频率较多所致。镫柄上部有一圆角长方形小孔,小孔以下依次錾刻有三角纹、龙纹,镫环上錾刻一周忍冬纹,忍冬纹周围有圆点纹。通过观察马镫及断裂痕迹,推测整个马镫应为一次性铸造而成,经过打磨修整、錾刻纹饰,然后通体鎏金。每件马镫两面均有纹饰且内容相同。通长24、镫柄长12.5、镫环外径15厘米。马镫形制与朝阳十二台乡砖厂88M1(图一,2)、安阳孝民屯154号晋墓(图一,3)出土马镫较为相似。镫柄上的龙纹与朝阳县七道岭乡三合成村前燕墓鞍桥上包片的龙纹形态比较接近,三角形纹饰则与朝阳前燕奉车都尉墓出土铜鎏金带扣上的纹饰相似。
马镳2件。形制基本相同。大体为“十”字形,一端较为方直(上有长条形孔,用来固定辔头),其余三端均为弧形,马镳中部有一圆孔,用来固定马衔和连接缰绳的引手,长10.5、宽9.8、厚0.2厘米(图二,1)。此类形制的马镳在三燕文化中比较常见,马镳形态与朝阳十二台乡砖厂88M1(图二,2)、喇嘛洞M202(图二,3)等出土品非常相似。另外还有两件引手,虽然与马镳已经分开,但是,结合这一时期三燕马镳的使用方法,这两件引手应该是与马镳配套使用。
杏叶7件。形制基本相同,大体呈圭首形,根据器物大小可以分为大中小三类。其中大型杏叶周缘阴刻双线纹、线纹之间有水波纹,中间为连体对凤纹,共用一身,凤头相对,凤头间阴刻直线纹,杏叶上连接有铜片。大杏叶通长10.5、宽5~6.2、厚0.1厘米(图三,1)。中小型杏叶形制较小,没有纹饰。此类圭首形杏叶在朝阳袁台子壁画墓、安阳孝民屯154号晋墓、北票章吉营子公社西沟村墓葬、喇嘛洞M202等处均有发现,其中连体对凤纹与安阳孝民屯154号晋墓杏叶上的纹饰(图三,2)比较相似。凤纹是三燕马具中常见的纹样,在鞍桥包片上发现较多,三燕马具上的凤纹大体可以分为单凤纹和对凤纹两大类。其中对凤纹又可以分为双头双身对凤纹、双头连体对凤纹,而双头连体对凤纹发现数量较少,目前见于青州市体育馆墓葬出土杏叶、安阳孝民屯154号晋墓及附近采集的杏叶上。
带扣13件。主要有两种,一种是附带折页的带扣,一种是没有折页的带扣。
附带折页的带扣4件。形制基本相同,由带扣和折页组成,根据大小可以分为两种。折页为圭首形,带扣大体为U形,其中大带扣(附带折页)通长14.5、宽3.2厘米。类似的带扣在朝阳袁台子壁画墓、安阳孝民屯154号晋墓等均有发现。
没有折页的带扣9件。根据形制可以分为A型和B型两种。A型,8件,大体为U形,大小有差异,长3~3.5、宽2.5~3.5厘米。B型,1件,一端为圆形,一端大致为梯形,通长3.5、宽2.3厘米。其中A型带扣在朝阳县七道岭乡三合成村前燕墓、安阳孝民屯154号晋墓、喇嘛洞M202等出土品中均可以看到,是三燕时期一种用途比较广泛的马具。B型带扣在朝阳袁台子壁画墓中也发现有类似器物。
銮铃3件。其中2件完整,1件残损。素面无纹饰,铃体大致为球形,上有桥形纽,下有长方形孔,铃体直径4.2、纽高1.5厘米。与此类似的銮铃在朝阳袁台子壁画墓、朝阳十二台乡砖厂88M1、安阳孝民屯154号晋墓附近的采集品中曾有发现。
鎏金翼形片1件。薄铜片制成,稍有残损,上有两个长方形孔,长12.3、宽5、厚0.1厘米(图四,1)。此类器物是马鞍上的用具,在朝阳十二台乡砖厂88M1、安阳孝民屯154号晋墓(图四,2)等处均有发现。
套管摇叶步摇(图五,1),主要由心形摇叶、穿条、套管和带沿泡饰构成。其中套管(附带摇叶、带沿泡饰)26件、摇叶12件、带沿泡饰9件。摇叶仅有1件有线刻纹饰,因锈蚀严重纹样不清。套管高10厘米,带沿泡饰直径5厘米。与此类似的器物在朝阳十二台乡砖厂88M1(图五,2)、朝阳县七道岭乡三合成村前燕墓、北票喇嘛洞M266、安阳孝民屯195号墓等处均有发现。
鎏金铜当卢饰件1件。由下面的“Y”字形管状物和上面的半球形铜泡构成(图六,1),推测这件器物应是当卢顶部的饰件,铜泡内原来应有类似缨穗一类的装饰物。三燕时期慕容鲜卑的当卢已经发现多件,根据其结构,当卢大体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以北票北沟M8(图六,2)、喇嘛洞Ⅰ区M5(图六,3)、安阳孝民屯154号晋墓(图六,4)等为代表的倒琵琶形当卢,顶部有“Y”字形管状物(或条状物)和半球形铜泡、或顶部仅有半球形铜泡;另一类是以朝阳十二台乡砖厂88M1(图六,5)为代表的大体倒“凸”字形的当卢,顶部有一个管状物连接一个半球形铜泡。因此,我们推测青州市体育场墓葬当卢的形态应该与这两种当卢其中的一类比较相似。
铜銙环7件。形制基本相同,根据大小可以分为两种,主要由圆形铜环和心形铜片构成。类似的銙环在安阳孝民屯195号晋墓、朝阳十二台乡砖厂88M1(铁质)等墓中均有出土。
此外,发现的遗物还有铜泡3件,长方形铜条1件。铜泡为半球形,顶部有一长方形孔,直径3.4厘米。与此类似的铜泡在朝阳十二台乡砖厂88M1、安阳孝民屯154号晋墓中曾有发现。长方形铜条上残留铆钉孔3个,残损严重,器形不明,残长10厘米。
通过上述对青州市体育场墓葬发现马具的梳理和对比,我们发现,这些马具的形制和纹样与朝阳袁台子壁画墓、朝阳十二台乡砖厂88M1、朝阳县七道岭乡三合成村前燕墓、北票北沟M8、北票喇嘛洞M266、喇嘛洞M202、喇嘛洞Ⅰ区M5、北票章吉营子公社西沟村墓葬、朝阳前燕奉车都尉墓、安阳孝民屯154号晋墓、安阳孝民屯195号晋墓等墓葬出土马具和纹饰有一定相似。青州市体育场墓葬破坏严重,目前发现的材料仅有90多件马具,与朝阳袁台子壁画墓、朝阳十二台乡砖厂88M1、安阳孝民屯154号墓这几座典型墓葬出土马具比较(表一),可看出以下几点。
首先,从器物的精美程度而言,青州市体育场墓葬和安阳孝民屯154号墓出土所有马具通体或局部鎏金,朝阳袁台子壁画墓和朝阳十二台乡砖厂88M1多数马具通体或局部鎏金,鎏金器物多少虽然不一定能够表明墓葬的等级,但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墓主人生前拥有的权力和地位,因此,我们认为,青州市体育场墓葬的墓主人应是当时这一地区的上层人物。
其次,从马具的组合关系看,青州市体育场墓葬和安阳孝民屯154号墓在马镫、马镳(附引手)、当卢、杏叶这几类器物的数量表现出高度的一致性(孝民屯154号墓马镫为1件);与其他3个墓葬相比,青州市体育场墓葬没有发现鞍桥包片,可能与墓葬破坏严重有一定关系;青州市体育场墓葬和朝阳袁台子壁画墓,或破坏严重、或早年被盗,出土马镫均为1副2件,即双镫,朝阳十二台乡砖厂88M1和安阳孝民屯154号墓,墓葬没有被盗,出土马镫仅有1件,即单镫,单镫到双镫的变化一方面可能反映了慕容鲜卑马具发展的过程,另一方面,可能是墓葬时代早晚或其他因素所致;安阳孝民屯154号墓出土的马具为一副,已有学者对其进行了复原研究,这些信息提示我们青州市体育场墓葬发现的马具可能也是一副,在青州市体育场墓葬马具的复原研究中应该重视安阳孝民屯154号墓马具的复原研究成果。
再次,与青州市体育场墓葬断代相关墓葬的年代问题,朝阳袁台子壁画墓的年代,发掘者认为在4世纪初至4世纪中叶,王巍认为该墓的时代为前燕,田立坤通过对袁台子壁画墓中题记等内容的研究认为,该壁画墓的年代为公元354年或366年。朝阳十二台乡砖厂88M1、北票北沟M8、喇嘛洞墓地这几座墓葬的年代,发掘者认为应在前燕时期。田立坤曾对三燕时期墓葬的形制、年代和出土器物等进行过系统的研究,认为朝阳袁台子壁画墓、朝阳十二台乡砖厂88M1、安阳孝民屯154号晋墓均属于三燕文化中期,其中袁台子壁画墓、十二台乡砖厂88M1的时代大体为前燕龙城时期,孝民屯154号晋墓的时代可能为前燕邺城时期。
最后,如果将青州市体育场墓葬出土马具放在三燕时期考虑,我们发现,青州市体育场墓葬的两件马镫与北票冯素弗墓(415年)出土马镫(图七)相比,不但制作工艺不同,即前者属于铸造而成,后者属于揉木为镫后外包鎏金铜片,而且无论是镫柄和镫环的形态、镫柄与镫环的比例,还是镫环脚踏处有无凸起等,均表现出较大的差异性,这些差异可能从整体上反映了这类器物的时代发展演变特征。同一文化系统内,马镫的这种巨大差异可能也暗示了青州市体育场墓葬马镫的年代要比冯素弗墓马镫的时代早很多。青州市体育场墓葬其他马具(带扣、銙环等)和冯素弗墓同类器物相对比,我们发现两者形制差异较大,表明前者的时代可能远早于后者。
青州市体育场墓葬虽然仅存墓底铺砖,但就墓葬形制来说,可能属于三燕墓葬中的砖室墓。目前三燕地区发现的砖室墓数量较少,代表性的墓葬有锦州市区李廆墓(锦州市区M1)、锦州市区M2和锦州市前山砖室墓等。其中李廆墓出土有“燕国蓟李廆永昌三年正月廿六日亡”的砖墓表,永昌为东晋元帝年号,仅用一年(322年),第二年明帝即位改为太宁元年(323年),因此,永昌三年可以理解为东晋明帝太宁二年,即324年。慕容鲜卑地区仍然使用永昌三年的纪年可能与当时两者之间的交通不畅、交流不多有关系。锦州市区M2与李廆墓均为砖室墓,二者位置相距不远,年代也应该大体相当。锦州前山砖室墓的年代,发掘者认为是前燕时期,田立坤认为是慕容鲜卑都棘城时期(289—341年)。因此,就目前东北地区发现三燕墓葬中的砖室墓而言,其年代大体在前燕时期或稍早的慕容鲜卑时期。虽然我们无法从青州市体育场墓葬残存的状态判定其时代,但是,砖室墓作为三燕墓葬中极为少见的一种墓葬形制,其时代可能具有一定阶段性。田立坤认为,砖室墓在三燕文化墓葬中发现较少,而且只流行于棘城时期,属于中原的汉文化系统。此外,青州附近地区发现的西晋砖室墓可能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这些砖室墓砌筑规整,多数出土纪年器物,如诸城市西晋墓(M1、M2)、兰陵县庄坞乡东高尧粮管所院内西晋墓、临沂市兰山区洗砚池晋墓(M1、M2)等。慕容鲜卑占领青州地区以后,当地西晋砖室墓对慕容鲜卑墓葬的影响应该是存在的。这些三燕砖室墓和青州邻近地区西晋砖室墓的相关研究为我们判定青州市体育场墓葬的形制和年代提供了可供参考的资料。
因此,通过青州市体育场墓葬发现的马具、墓葬残存形制与朝阳、安阳等地发现的慕容鲜卑或前燕时期马具和墓葬等内容对比分析,我们认为,青州市体育场墓葬发现的马具和墓葬属于前燕时期的可能性较大。
二、十六国时期青州地区的政治态势
历史上青州多以州的建制出现,下辖郡国,不同时期管辖范围也有变化,因此,本文所论述的青州地区主要以今山东省青州市为中心。十六国时期(304—439年)北方地区政权更迭频繁,青州地区先后经历了西晋、曹嶷割据、后赵、段龛割据、前燕、前秦、东晋、南燕、东晋、南朝宋等各个时期。
西晋时期,今青州地区长期属于广县,所属郡(国)也时有变化,广县曾属东莞郡、琅琊国、高密国。永嘉之乱(311年)后,青州地区逐渐为曹嶷占据,为求自保,曹嶷曾筑广固城,并接受东晋、前赵、后赵的册封,但是,东晋和前赵并未实际控制这一地区。后赵赵王五年(323年)八月,石勒部将石虎攻打青州,曹嶷无奈出降,青州地区纳入后赵治下,曹嶷在押送到襄国后被杀,后赵仍设青州,镇广固。至后赵灭亡(350年)前,青州地区隶属未变。
冉闵之乱后,青州地区为后赵故将段龛割据,段龛自封齐王,并向东晋称臣,但是,东晋并没有实际控制青州地区。350年、356年前燕慕容恪先后两次出击段龛,356年11月,据守广固城的段龛出降,广固纳入前燕版图,慕容恪留慕容尘为青州刺史,镇广固。370年,前秦灭亡前燕后,迅速占领青州地区,前秦承前燕置青州,治广固。淝水之战(383年)后,迫于形势,前秦青州刺史苻朗于384年归顺东晋,东晋改青州为幽州,以别驾辟闾浑为刺史,镇广固。
398年,慕容德自邺城徙居滑台,并称燕王。399年,慕容德攻克广固后建都于此,并以广固为中心设立司隶校尉。南燕建平元年(400年),慕容德于广固即皇帝位,改元建平,更名备德。南燕建平六年(405年),慕容德卒,慕容超即位。太上五年(409年),东晋朝廷派遣刘裕北伐南燕。太上六年(410年),刘裕攻克广固,南燕灭亡,青州地区再次纳入东晋版图,东晋末青州一度被称为北青州。420年,刘裕代晋自立,国号为宋,沿袭东晋区划仍置青州。青州地区成为南朝宋领土后,州治东阳城(今山东省青州市),孝建三年(456年)移治历城(今山东省济南市),以后又移治东阳城(今山东省青州市)。泰始三年(467年),北魏上党公慕容白曜引军攻青州,东阳城守将沈文秀请降,由于慕容白曜部下、平东将军长孙陵纵兵抢掠,沈文秀闭城拒守。泰始五年(469年),慕容白曜攻占青州后,北魏仍置青州,以慕容白曜为青州刺史,州治东阳城。
通过上述梳理,我们发现慕容鲜卑占据青州地区的时间主要有前燕和南燕时期,其中前燕时期为356—370年,南燕时期为399—410年。由于前燕和南燕占据青州的时间相差数十年,前燕时期的实用马具在数十年以后仍然可以在南燕时期使用,并被随葬在南燕时期的墓葬中的概率很小。通过上文对马具和墓葬形制的对比研究,特别是考虑到青州市体育场墓葬及马具不但与前燕时期(或棘城时期)的砖室墓、朝阳和安阳等地发现的前燕马具更为接近,而且时代可能远早于北燕冯素弗墓出土马具等情况,因此,我们可以排除青州市体育场墓葬及其马具是南燕时期的可能性。
三、结语
青州市体育场墓葬虽然破坏严重,但是,墓葬发现的马具与朝阳袁台子壁画墓、朝阳十二台乡砖厂88M1、安阳孝民屯154号晋墓等出土的慕容鲜卑马具非常相似。结合青州附近地区和三燕地区发现的西晋、十六国砖室墓情况,以及十六国时期青州地区的政治态势,特别是慕容鲜卑在青州地区的活动,我们认为,青州市体育场马具的时代应为前燕时期,考虑到前燕在青州地区的活动时间,其年代可能在356—370年,墓葬年代大体与之相当或稍晚。
由于墓葬破坏严重,墓葬形制和更多随葬品的信息不得而知,但从发现的马具看,不但数量较多,而且马具质地均为铜质、通体或局部鎏金,部分马具如马镫有明显的使用痕迹,表明墓主人应是当时这一地区慕容鲜卑的上层人物。对比朝阳袁台子壁画墓、安阳孝民屯154号晋墓出土的马具,我们推测,青州市体育场墓葬发现的马具应是一套。此外,从墓葬随葬马具和墓底残留的铺地砖来看,一方面墓葬保留了慕容鲜卑随葬马具的习俗,另一方面,墓底铺砖的做法可能受到了东北地区三燕砖室墓、当地西晋砖室墓的影响。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2017年度研究专项(项目编号:17VGB002)、国家社科基金2019年度研究专项(项目编号:19VGH003)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