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看展览的日子,不如读两本有意思的书
艺术是一种生活方式
在无法看展览的日子,不如读两本有意思的书。
读到一本好书,像与好朋友之间的漫谈,自由无拘束,偶有互相启发的妙趣之言,也仿佛阅读过程中摘取下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的)佳句。在世界读书日,艺术不缺席,并且它的出场还挺别致:参观贾科梅蒂的画室,看看维米尔的帽子。
《阅读的卡嘉》,1974,巴尔蒂斯
艺术这门学科发展至今,已有诸多体系式的艺术史供读者挑选,可这么一来,总不免选择困难,以及产生一种疏离感:高高在上的教科书与我们实际生活的现实相去甚远。假如把“艺术”作为一面镜子,放在一个更广阔的知识坐标里,对于读者而言,则有了贴近历史的温度,触及生活的可能,也有了反观自身的参照。
先看看这件作品:
《行走的男人I》,贾科梅蒂,青铜雕塑,高180cm,1960
艺术家贾科梅蒂的雕塑,属于一眼就能认出的作品。他们若有所思、踽踽独行。《行走的男人》系列代表了贾科梅蒂对以人为创作对象的艺术实验的巅峰,当然,也包括它的昂贵——10年以前它的拍卖价格已达1亿美元。类似这样的人形雕塑填满了贾科梅蒂的工作室,几乎每个现代人仿佛都能看见茫茫世界中自己灵魂的某一面,比如十分欣赏贾科梅蒂的法国传奇作家,同时也是他的挚友——让·热内。
阿尔伯托·贾科梅蒂 (Alberto Giacometti)
《广场》,贾科梅蒂,铜,宽:62.5cm,1947
1954年,法国作家热内通过萨特、科克托等朋友与艺术家贾科梅蒂相识,并应邀为艺术家做模特。接下来的几年里,热内时常拜访贾科梅蒂位于巴黎十四区伊伯利特-曼东街的画室。透过热内的笔触,我们可以读到他与雕塑家贾科梅蒂的来往故事,彼此之间的交流,以及他对贾科梅蒂作品的独到评论。
毕加索对此书作评价:我所读过的最好的艺术评论。先不论毕加索这句话含有多大的人情面子成分,从一个作家来说,热内的经历也让人十分好奇:早年流浪,监狱生活,戏剧导演身兼多职。萨特说:热内向我们证明,天才并非某种天赋,而是人在绝境中开辟的出路。善只是幻觉,而恶是虚无,它在善的废墟上造出自己。
热内被外界形容为“孤独的殉道者”,在这本体感轻盈的书里,他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贾科梅蒂的人,他们随意交谈,热内的文字充满热情,比喻精准,透过他的凝视,他看似粗糙直接的体会,连艺术家本人也震惊其视角的异于常人。
“一个职员,一群职员,一个满是弯腰驼背的职员的城市”,一幅展示普遍性蕴藏着深刻的不可交流性的绝妙场景。贾科梅蒂剥除日常性,尽量光裸地展示每个人、物体身上无法回避的孤独感。“
如果你也对贾科梅蒂创作的那些看似距离很近,其实很远的雕塑有这样的感受,那么你极有可能同意热内的看法:
“贾科梅蒂创造的人是一种强烈的、隔绝又突出的形象,象磁极一样聚拢了这种普遍的孤独,它是综合。太多生命挤压其上。不管是谁,假如他从未惊叹于这种孤独,就不懂得绘画之美。”——《贾科梅蒂的画室》
《贾科梅蒂的画室:热内论艺术》
让·热内(法)
如果说《贾科梅蒂的画室》是从作家之眼看世界,展示了生命面前人人平等的孤独与隔绝,这本《维米尔的帽子》则透过历史学家的眼看世界,描摹了人类之间千丝万缕的来往联系。
约翰内斯·维米尔(Johannes Vermeer)
在荷兰艺术界,维米尔的地位不可撼动,是荷兰最著名的画家之一。在他生活的年代,17世纪的荷兰,男士时尚装扮之一便是戴帽子,而在一些特殊场合,脱帽子则能体现绅士风度。高贵的帽子制作需要来自西伯利亚的海狸皮,为了获取海狸皮,荷兰人的贸易旅程就此打开,这也成为了作者卜正民写作此书的出发点。
维米尔的画展现了他一生从未离开的小城代尔夫特,以及在那里的生活写照。其画作里的舒适宁静在历史学家卜正民的视角下,则是一幅涌动着人类命运流变的历史图卷。
《代尔夫特的风景》,1660-1661,油画,维米尔
《代尔夫特的风景》是维米尔传世不多的户外风景画。卜正民透过画面的精致细节——遥远辽阔的天空、奥德代尔夫特运河、停泊的鲱鱼船、荷兰东印度公司代办处的红瓦屋顶,向我们娓娓证实了这座小城曾是十七世纪最繁华的世界商品集散地。自此,荷兰小城开始了与东方亚洲的海上贸易,人们怀揣着极大的热情奔赴贸易最终点:中国。
“在东西方,17世纪最狂热的追求,是横渡“东西海洋间未知的水道”;是通过旅行、接触、接受新知识,缩减原本无可弥合的距离;是以自己的故乡为抵押,换取一个自己向往的世界。那是17世纪人心中的火焰。由伟大而奋进之人的激情制造出的失序、混乱,并非叫每个人都兴奋莫名。1609年一名中国官员抱怨,这场旋风般的巨变,其最终的结果,就只是“富者愈富,穷者俞穷”。就连斯考滕躺在吊床上,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气时,都可能怀疑辛苦这一生是否值得。但有相当多的人被拉进这变动的漩涡中,进而相信自己的脚步也可以比太阳还快。他们的世界——正快速变成我们的世界——将永远改观。因而,像维米尔这种一辈子守在故乡的艺术家,却能够瞥见这改变的身影,也就不足为奇了。” ——《维米尔的帽子》
《窗前读信的少女》,1657,油画,维米尔
以小见大是历史学家的一种叙述风格。在维米尔这幅画中,青花瓷果盘事实上算是当时的稀有物品,17世纪荷兰画派作品中经常出现这种来自中国的瓷器,画家将其纳入绘画,形成一种惯用表现日常生活的手法。在当时,瓷器既是中国审美影响世界贸易的体现,也是中国商人满足西方生活习惯所做的调整,例如,扁口化的花瓶为土耳其所定制,日本人喜欢给盘子进行分隔,欧洲习惯用扁平的汤盘。
书里以维米尔画作展开的类似故事还有:军官的海狸皮帽子、列文虎克手旁的世界地图、烟斗、银币、小黑奴和“东方三博士”。作者擅长把握细节,以渊博的知识,为读者推开一扇独特的窗,展示导游地图一样的精彩神游。这种勾连东西方文化的想象与努力,在今天依然宝贵。
《军官与面带微小的女孩》,1657,油画,维米尔
《带珍珠耳环的少女》,1665,油画,维米尔
《维米尔的帽子:17世纪和全球化世界的黎明》
卜正明(加)
当你平静享受完文学与艺术中人的孤独本质,历史学家总会用宽阔的视角表明另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人并非孤岛,东方与西方,过去与现在,现在与未来,无不紧密相连,人无法将自身与外界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