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0年前的石头会唱歌

导读

还记得那首歌吗？“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精美的石头会唱歌……”如果你面前是一座有4000年历史的石头城，你又会听到怎样的苍茫歌声穿越岁月？在黄土高原上，就有这样一座神秘而凝重的石头城——石峁。

寻玉寻得一座城

1929年秋，美籍德裔汉学家萨尔蒙尼来到北京。一位中国古董商人建议他去见几个陕西榆林府的农民，他们发现一批年头久远的玉器。这批随萨尔蒙尼漂洋过海的古老玉器的出土地，今天学者普遍认为就在石峁。

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新中国先后有多批考古工作者对石峁进行调查，陆续发现断续分布的石砌城墙、大量玉器及房址、墓葬、灰坑等遗迹。

2011年，石峁遗址的区域系统考古调查和重点复查正式开展，发现了由皇城台、内城和外城三个层次构成的石城及城门、墩台、马面、角台等附属建筑。碳十四系列测年及考古学证据表明，石峁城址初建时代不晚于公元前2300年，大致废弃于公元前1800年前后，面积达400万平方米以上。如此惊人体量，令考古学界大为震惊——没想到在新石器时代龙山时期至夏代早期的黄土高原，还有这样气势磅礴的超大型中心聚落。

北方巍巍一大城

石峁遗址的皇城台位于内城偏西的中心部位，底大顶小，呈金字塔状，台顶面积有8万余平方米。皇城台是石峁遗址的核心区域，集中分布着大型宫殿及高等级建筑基址。

从2016年开始，考古工作者对皇城台的门址、东护墙北段上部和大台基三个区域进行发掘。为了准确确定皇城台的建造年代，北京大学科研团队从皇城台遗址的多个位置取了纴木、壁画草拌泥、木炭等82件样品，进行碳十四年代测定。

在高台建筑的护墙里，4000年前的“建筑师”在墙体中插进大量纴木，其功能类似于现今建筑物中的钢筋。这些纴木整体保存情况较好，成为解决皇城台建造年代问题很好的测年样本。

经过大量实验及数据分析，学者确定皇城台建造和早期使用的年代在公元前2200年到公元前1900年这一时间范围。

考古工作者在这一区域发现了玉器、骨器、陶器、石雕及纺织品残片约4万件。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石峁考古队队长邵晶介绍，其中骨器最多，不仅包括大量骨针、卜骨，还出土了骨料、坯料、石刀、砺石等组成骨器制作链的工具。由此可以推断，皇城台台顶曾存在大型制骨作坊。

陕西石峁遗址皇城台大台基南护墙出土的石雕 李一博 摄

20多件口簧的现身，成为近年来中国音乐考古的重大发现。这些口簧呈骨质窄条片状，器身镂刻舌簧，一般长约8至9厘米、宽约1厘米，厚度仅1至2毫米，是目前国内所见年代最早的口簧。

陕西省考古研究院院长孙周勇说，石峁口簧的制作需要精细雕琢，这说明在那一时期人们器物加工水平已具有相当水准。“可以想象这样的场景，在4000年前空旷寂寥的皇城台上，乐师口含口簧，如蝉鸣蜂舞般的声响成为具有仪式感的神秘旋律。”孙周勇说。

在皇城台已发掘的南护墙上，还发现了70余件雕刻神面、人面、神兽等图案的石雕。邵晶说，不少石雕应为修建护墙时有意嵌入，与石峁遗址此前发现的“藏玉于墙”和人头奠基具有共同内涵，说明大台基实乃石峁先民精神寄托所在。

石峁是座什么城

石峁遗址与周围其他中心型聚落共同构成了四级聚落结构。以石峁为顶端的金字塔形社会结构，俨然奠定了一个早期王权国家的政治、经济及人口基础。

近年来，随着对石峁遗址考古发掘与研究的不断深入，石峁城的演进历程逐渐展现在世人面前：财富不断集中，高等级聚落涌现；祭祀活动兴起，大型祭坛成为公共设施的核心；贵族逐步主宰权力，宫殿与城垣环壕也修筑起来……石峁像一面镜子，折射出4000年前黄土高原上文明萌芽期的风云诡谲，更为中华文明起源时代的“满天星斗”提供不可忽视的实证。

大城巍巍，石峁真容虽在逐步揭露，但10余年考古工作还只能说是一段开篇。石峁先民从哪里来，石峁文明在中国早期文明格局中处于什么位置，石峁的命运走向了何方……可以相信，在考古人的手铲下，这座石头城，会唱出更动人的歌，更悠远的歌。

来源：《半月谈》2020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