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化出发——翡翠微雕《山君夜巡图》
创作《山君夜巡图》时,袁耀已是古稀之后的年龄。在2012年和2018年也分别制作过两件俏色翡翠微雕作品《百虎图》,但因为责任在肩,他觉得自己必须做出足以与国家级非遗传承人相符的作品。随后,他开始了第三件翡翠微雕“百虎图”的创作,试图在同一题材上做出更新的人文理念,突显更高难的技艺,展示更高深的文化传承。
我在制作玉雕作品器形时,不把追求物质表象的终极显示这个“果”放在首位,而是先去把“因”做好。——袁耀
如佛教所言 :“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所以我认为做好作品的关键第一步是先把指导作品制作的“道”搞明白了,做好了这个“道”, 才能指导好制作之“技”。
在制作俏色翡翠微雕作品《山君夜巡图》前,其实我已于2012年和2018年分别制作过两件俏色翡翠微雕作品《百虎图》,现在这件也是俏色翡翠微雕《百虎图》,因为现在这件作品中多了一轮明月,所以我在名称上做了改变,拟题为《山君夜巡图》。为何连做三件百虎题材的作品呢?因为这三件作品虽然材质一样,但颜色、器形上是完全不同,且色、形的制作难度更大,长度也越来越短。随着我年龄也越来越大了,制作难度也越来越大,为了挑战自我,我试图在同一题材上呈现更新的人文理念,突显更高难的技艺,展示更高深的文化传承。
俏色翡翠微雕作品《新百虎图》系列二(正、背两面)
尺寸:9.8×3.2×4.7cm,2018年创作
原料状如米粒,似赵州桥两个桥墩把巍巍百虎山子从平台上抬起,正面作题配诗,背面由上至下九层微雕状似山崖,又如山窟,百虎群居穿梭,或嬉戏,或休息;白虎、棕虎、黄虎布局参差不齐,却又错落有致。
山君夜巡图
八年之前的第一件《百虎图》长度是 10.7 厘米,两年前的第二件《百虎图》长度是 9.8厘米, 现在第三件《百虎图》(我改为现在的《山君夜巡图》的长度是 9.5 厘米)。多年来,我坚持创作作品的指导理论和传承之道一直没有变过,那就是一个民族的根脉文化。
《山君夜巡图》这件作品的原石是块像一座土山的石料,呈现出单薄而陡峭的外形。原料长 9.5 厘米,高 5 厘米,宽 4.8 厘米。原石的四周外面覆盖着大团块的黄翡,内部呈现出夹杂着浅绿色的浓绿翠色。观察完我就发现这种颜色丰富的原料十分具备可挑战性。再三斟酌后,凭着已有的前两件《百虎图》成功制作的经验,我认为可以去战胜困难,之后便果断地投入到设计制作中。改变原料天生色、形的不足,运用前两次的制作经验,我努力让这块比前两块更难制作的原料呈现出意料之外的效果。
《山君夜巡图》原石
在我看来,一件成功的作品,理念较之技艺来说更为重要。仔细审料后,我决定运用《易经》中“剥卦”到“复卦”的理念,并参照唐代诗人岑参在《与高适薛据登慈恩寺浮图》描摹慈恩寺塔“塔势如涌出”的这种感觉去创作,去改变原料可做正面山势的斜而直。但考虑完整体后还稍微有些凹势的缺陷。那用什么制作理念才能令其山面鼓腹、雄浑起来?这是非常难以改变的一个困难,以往的任何一件作品我都从未遇见过这种难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深信凭我已经积累的几十年经验和不断迅速上升的文创、技艺及顿悟能力,有信心去做出不一样的新高点。
翡翠微雕作品《山君夜巡图》创作中
最终经过根脉文化滋润,用特殊技艺完成的俏色翡翠微雕作品《山君夜巡图》上竟神奇地做出了这些拔地而起、高入云霄、四撑苍穹,俯瞰大地的变幻效果。
俏色翡翠微雕作品《山君夜巡图》尺寸:9.5×4.8×5cm
在作品创作完成后,考虑到作品红翡绿翠华丽的色彩及瘦窄而陡峭的外形,我决定以1厘米厚的白瓷板,依照王安石“千里澄江似练”的词意来制作底座,随意雕就的云烟以横向涟漪状作折叠翻卷,舒坦地打开在高耸的百虎山子下,平伏的烟波不仅不会与山子去抢风头,在稳稳地托起山子时,也托起了山子强大的气场,与山子的色、形完美地融为一体,使作品和底座形成一个负阴而抱阳的生命载体。
挑战突破临界点的极限尺寸
在作品中具体时段应表现什么具体景物的理法,我遵循了老子《道德经》第二章中所说 :“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长,短之相刑也;高,下之相盈也;音,声之相和也 ;先,后之相隋 ;恒也。”这些论述去制作完成。我认为之所以最终能够完成这件以俏色微雕技法制作的作品,是因为作品的许多雕制极限尺寸都到了我们常说的“临界点”,在放大镜下能呈现出小中见大、色彩斑斓、气场浩大、空灵飘逸的强烈三维透视效果。
在全图一百三十余只老虎中,每只老虎面部的宽度都在1.5毫米之内,小的尺寸更小,甚至在1.2 毫米或者更小一些。很多云丝粗细都在0.5毫米左右,而且是镂空雕的。有一根最细的白云丝是在山顶部题小款的下面约2厘米的上下两虎之间,它的粗细在 0.15 毫米左右而长度却在 1.5 毫米左右。在雕制中如果极限尺寸超过了翡翠能承受的临界点或者因材料有很小尺幅的隐裂都会导致断裂,但为什么我还要雕制这些“临界点”的极限尺寸景物?因为艺术追求是需要一些极致、细节、数据来说明。所以我不仅在作品凸出的部位去制作“临界点” 的难度,更是在凹陷在松针内很深的部位去制作这些“临界点”的极限尺寸(作品最深凹陷处尺寸在 1 厘米左右)。
作者在题款处设计了自上而下的白色飞瀑,飞瀑下经过精心安排,一只母虎向下衔着一只幼虎骤然成为亮点,瞬间与飞瀑的动势形成呼应,而这对母子虎的纵向形态与其左右三十余只且多为呈横向姿势的虎群形成不同态势的变化,这种组合场景在这片冷清的月色下透出一丝母爱的温馨。作品中这只幼虎的脸宽仅1毫米,但五官和四足尾巴的细节均清晰可见,交待齐全,稚态可掬。
在作品正面右底部有一只被母虎衔住的幼虎,虽然其面部宽仅1毫米左右,但还是要把虎的五官、四足、尾巴一一表达清晰,而又能表现幼虎的稚态可掬神态,这种母子虎在一起的还有多处。在作品“密不容针”的繁复布局中和不断制造出的“临界点”里,去做出“疏可走马”的从容不迫和大气坦荡才是难中之难。这些极限尺寸的景物被赋予生命之后,以俏色的视觉效果、以三维透视场景展现出来时,才会产生一种独特的视觉震撼!
诗是无形画,营造视觉与听觉的“跨界”
同时在这件作品上我还运用了其实是历史上“田忌赛马”智慧的提升版进行创新思维。譬如把生成在浓绿色翡翠中的浅绿色剥离出来雕成云丝,而让被剥离成纯浓绿色的翡翠沉降到作品的基底部位,形成材料在视觉上的满绿效果。而被从浓绿色中分离出来的浅绿色与用黄翡雕成的黄云丝,以及用白色雕成的白云丝一起飘逸在虎林左右,穿梭于乱石飞瀑前后时,整个场景的负阴抱阳、升降出入的气息就表现出来了。作品的种、色被提升后,其价值也就提升了。
当我看到利用原料中的不算最好的颜色做成的飘逸在崇山峻岭间的丝丝云彩效果后,脑际已把这些由斑斓色彩组成的空灵气息由视觉感官切换、跨界到听觉感官中来了。这时,苏轼在《前赤壁赋》中的描述映入脑帘 :“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鸣鸣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余音嫋嫋,不绝如缕。”这种“跨界”幻境效果的出现。
俏色翡翠微雕作品《山君夜巡图》(侧面)尺寸:9.5×4.8×5cm
在审视原料右边山顶部位的一片黄翡时,我决定把其中一块直径大约在3毫米左右的亮黄色原料,从被制作成松针的老黄色中剥离出来做成一轮明月。这部分的俏色灵感源于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明月的位置居于总长度的黄金分割点上,是无意与有意的巧合,恰成了这件作品最大的亮点,让整个场景瞬间处于幽冷且充满诗意的氛围里,点明了作品的百虎夜巡的主题如点睛的神来之笔。
整个山子上的山体的表现为 :山岗、岩石、十二株古松、一百三十余只老虎、飞瀑、溪流,成为能镇住整个气场的景物以表现整件作品的恢弘场气和雄浑场景。它们肩负着与由云气所组成的空灵气息,形成了负阴抱阳的对立极化的效应。但当这些场景被诗意的文学气渲染后,作品就更加诗化了。譬如王维诗句写道 :“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孟浩然的《夜归鹿门歌》中“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自来去”。李白在《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中“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俏色翡翠微雕作品《山君夜巡图》(背面)尺寸:9.5×4.8×5cm
诗是无形画,作为整个山子的分量的重头戏的山石是以乱石、危石,当然也有带有青绿山石画里的很文静的带有平台的盘石组成的。其中危、乱之石居多,是因为百虎出没之地一定是荒山野岭,若无危乱之石及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虬松,是很难显现出一种野趣的。而百虎得以舒适活动的天地,是离不开这些充满野趣的天然环境的。我为什么在山子前后的右侧都放置数块有平台的大盘石呢?一是有一种人文的情怀创意,一旦有动物,或有人迹罕至时,累了也可躺下休息的这个设计理念的人文关怀;二是正反的右边两个山角各自有几块不相雷同的带有大平台的盘石,其宽展平台的舒适度可以平复原料固有的不稳定的视觉感,同时平展的台面会拓宽山子原料上的狭窄瘦削感。
我创作的作品都非常注重空灵气韵飞飏的学问
明清时期的袁宏道、袁中道、袁枚这“三袁”所提倡的“性灵学”就是讲作品一旦被赋予性灵的养份后,作品便会透出轻灵和飘逸的气息,在倏忽之间提升了作品的空灵气质。我认为作品的最高品位是它本性的空灵,而对于人来说则是顿悟。有了空灵气韵的作品,它的艺术价值就如同李白在《与韩荆州书》中说的那样,“一登龙门,则声价十倍”。尤其在人体作品中,我更把性灵学的学养切入到作品的灵魂部分,使人体美真正具备了一种高贵华丽的精神层面的空灵。许多学者在讲到母爱时,因为婴儿诞生于母胎的事实,自古人类及动物都天生崇尚一种对女性神圣的爱戴与崇敬。当然我在所有的包括人体作品在内的山水、花卉、飞禽走兽,尤其是大篇幅的组合作品,像现在这件《山君夜巡图》都去表现人类的本能和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