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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当我们谈论江南文化时,到底在谈论什么

2021-01-12

当我们谈论“江南”时,到底在谈论什么?青年作家王占黑打了个比方,“今天我出门迟了,因为家里的水管冻住了。邻居让我把水龙头打开,让它不停滴水。”江南文化是流动的,这是王占黑的言下之意。

1月8日下午,以“江南文脉何以蓬勃”为主题,长三角地区文学期刊的编辑们与部分作家相聚在上海作协大厅,展开“收获文学榜”系列活动的第二场论坛。“江南不仅是地理的概念,还是情感和语言的方式,甚至是一种文化的隐喻。”担任主持的苏州大学教授季进抛出话题,“在全球化的语境之下,中国文学尤其是江南文学如何彰显自己的特色?”

“江南之所以形成独特的气质,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这里水土温润、经济发达、文化繁荣,又处于东西方文化的交汇之处。王安忆、孙甘露、苏童、余华等一批作家领风气之先,形成了江南作家的集群,留下了相当厚实的江南作品。”《雨花》杂志主编、鲁迅文学奖得主朱辉认为,在作品的基础上归纳提炼江南文化的特质,是一个值得深入的学术话题,“但对创作而言,不能削足适履,冲着所谓的江南风格而去。”

谈论何谓江南时,语言是作家与编辑们频频提到的关键词。“每个写作者都有自己的母语,影响着思考方式、文字风格,乃至使用比喻的方法,情感表达的方式、心理活动的机制等叙事伦理层面。”《收获》主编程永新说。

“疫情期间,我花了很多时间听电台、播客,大部分是北京、东北那些地方的年轻人做的,听上去他们说的都是普通话,因为大家都听得懂,其实是有方言的部分。但南方特别是江南一带,很少有人用方言做电台。我们都在使用一种普遍、规范的语言,但最有生命力的语言,往往需要突破规则感。即便是普遍、规范的语言,在日常使用中也有很多生长和发展,是具有江南特色的。文学如何反映这种特色,可能到现阶段为止,还在探讨和孕育的过程中。”

“地域特色一直是中国作家的底气之一。相比东北、西部、四川这些区域,江南的语言活力有待激活。”作家路内说,评话、弹词这样的口述传统对江南文化的影响很大,重视口述史、重新拾起口述的传统,对延续江南文脉而言很有意义。“现在的播客也是一种新型的口述形式。”

“年轻作家中的江南特质似乎不太明显,很难辨认哪些作家是江南的。”《小说界》执行主编乔晓华发现,江南作家对方言的使用的确比较谨慎,“有位宁波作者在作品中用到宁波话,会注明这是宁波方言、什么意思。如果是一句四川方言,很少会这样处理。”

“《繁花》里的方言也是经过选择和改造的,不是纯粹口语的复制。”《上海文学》副主编崔欣认为,江南方言“不通官话”可能是影响其进入文学的原因之一。“江南的特点是城镇化开始较早,我不喜欢用细腻、温润这样单一的概念形容江南文化,就像你很难知道城市里的每一扇窗户后面埋藏着什么秘密。以《繁花》为标本,就能看到一种更复杂幽微的生活样态。”崔欣提到,有两位来自温州的年轻作者令她印象很深,“温州经济发展很早,社会阶层和家庭关系都呈现出比较复杂的样态,他们的写作是城市化尚不完全的地方很难产生的。葆有差异是文化的魅力所在,我们对江南文化、城市文化都要这种自信。”

“无论是南宋大量的人口南迁,形成当时江南地区繁荣的高峰,还是近代以来,江南尤其是上海在东西方文化的交融下形成文学的高峰,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先锋文学从江南萌芽——江南文脉的发展来自交融,未来何以蓬勃的基础仍然是交融。”《江南》杂志主编钟求是说,长三角地区有着交融的良好条件,这种交融不仅要在文学内部发生,还要打破文学的边界,“作为中国发展的前沿,长三角地区的社会生活异常丰富,无论是社会治理、经济生活或是企业活动中的活跃部分,都应该成为作家自觉交融的对象。交融,还包括新的媒体与传播方式,这也是长三角地区的优势。”

“当代文学中,从农村到城市的‘进城’主题反映得比较多。城市如何变迁,如何从老城到新城,甚至从新城到更大的世界,这一方面表现得比较少。这是江南文学可以利用、应该发力的优势。”上海作协党组书记王伟说。

“如果说文学是花草,文脉就是一棵大树。文脉要蓬勃,除了创作,还应该带动和引领阅读。”《文学港》杂志主编、浙江省作协副主席荣荣提议,江南文学刊物可以形成一个共同体,开设相关评论专栏,凝聚文学共识,“只有引领更多读者和新一代创作者,江南文脉才能生生不息。”

“江南的特点是没那么多规范,每个人在自己的地域和文化里生长。”在《思南文学选刊》副主编黄德海看来,文脉并非已完成的结果,不断创作并保持多样性,是江南文脉向前发展的动力。

“借用去年一本高分著作的标题——把自己作为方法,江南文脉最终要落实到个体,把自己变成自己,让自己成为世界,你在江南,江南也在你身上。就像《繁花》这样的作品,是作家个体的爆发,也是汇入江南文脉的美妙组成。”评论家、《上海文化》编辑木叶说。

“江南文脉延续的关键是海派文化的介入,始终保持与世界的对话和新的创造精神,是海派文化的特点。”苏州大学教授王尧说。

“钢琴家傅聪有句话说得好,我痛恨肖邦风格的肖邦。同样地,我们不用对什么是江南文脉下定义。”评论家、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张新颖说。

“当你忘了它的定义,仍在潜移默化影响我们的东西就是文学本质性的力量。”作家孙甘露说,“传统的力量非常强大,更强大的是挣脱传统的力量。”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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