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很怀念那声“阿要买白兰花”,可卖花姑娘已成了阿婆
又到初夏,又见白兰花。上海的街头巷尾,有阿婆挎着竹篮,售卖“三花”。这种传统,已经延续了几十年。过去,苏州产的“苏州花”口碑极佳,近二十年来,因产量锐减,“苏州花”在上海已经很少能遇到了。
“阿要买白兰花……”前几天,在苏州市山塘街新民桥附近,钱雪梅穿着布衣,挎着竹篮,用软糯的苏州话沿街叫卖。她的篮子里,就是娇嫩的白兰花。其实,卖花本来不用叫卖。她报名加入了姑苏区虎丘街道“三花”文化志愿者队伍,为了宣传,才叫上两嗓子。
45年前,钱雪梅20岁,父母是花农,种白兰花、茉莉花和代代花。在苏州虎丘一带,栽种“三花”的历史可以追溯到900年前的宋代。栽种和售卖“三花”曾是虎丘家家户户的生计,每到花开的季节,遍野花香。除了花农,修花房的木匠,造花房的泥瓦工,“三花”产业链上的村民们,生活都不错。
种花也着实辛苦。一株花树从种植到有收成,要3年。茉莉花树个头矮,采花时腰板没法挺直;白兰花树个头又太高,高度超过
房顶,用竹子搭架子,中间铺好跳板,往两边采花。采花要采刚冒头的花苞,再过一天,花瓣开翻了,不值钱了,就是要趁花苞发白未开时,包住香气,到茶厂散发出去,正好做茶。
以前,一到采花的季节,花农每天天不亮起床,先采白兰花。然后再采茉莉花,采一整天。正值盛夏,顶着烈日,花农戴草帽,脖子里搭条毛巾,无论刮风下雨,当天的花苞必须采下,不能误了时间。采白兰花,树最高的有5米,因为在高处,一不留神摔下来,很危险。钱雪梅小时候,看到过父亲摔下,也看到过母亲因中暑晕倒,“现在谁还愿意去种花呢?”钱雪梅说。
虎丘几代人种花都是如此。据《虎丘镇志》记载,茶花村1978年的“三花”总产量为81310公斤。直至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后,市场流动性更强。广东、广西的“三花”大量进入苏州市场,广东、广西气候更温暖,种花成本低,苏州“三花”价格受到冲击,几乎腰斩。
李洪德是当地最后一批花农之一,2000年他最后一年种花。那年,白兰花每公斤能卖4元,每天采几公斤,卖30元,卖花的钱都够不上采花的成本。李洪德打算等等看,说不定后期价钱能涨一些。没采下来的白兰花在枝头开得旺盛,花瓣落下来,密密麻麻铺在地上,雪白雪白的,李洪德心疼得不得了。
虎丘花树越来越少,工厂越来越多,钱雪梅跟别人一样,进工厂做女工,也没再去卖过花。虎丘的花香渐渐消失了。无论上海还是苏州,街头巷尾时不时还能遇到卖花人,卖花的“姑娘”成了“阿婆”,卖的花也都不是自家种的,而是从外地进货的。
前年,黄剑成了“三花”栽培技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他家里还有苗圃,“三花”都在种,卖的不再是花,而是盆景,或者提供观赏性的绿化方案。不过,“三花”是虎丘的历史,这项技艺和文化,渐渐被重视起来。最近,虎丘街道举办专家研讨会,从文旅志愿者中挑选新的“卖花阿婆”,进行文化推广活动,还编辑出版了《三花技艺种植手册》,正尝试把“三花”记忆留住,把乡情和乡愁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