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好友苏东坡:苦闷和潇洒,可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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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姐 | 文 关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最近继“内卷”之后,“躺平”一词迅速蹿起。其实,某种意义上,谁不是一边想996,一边想躺平。都是一种平衡。如果上升到极端和意识形态了,就是一种对抗和战斗姿态了,那他必然也想借此得到些什么,还是有所求的。
于是我还是继续说说苏东坡,当他的努力无法改善自己的物质生活的时候,他改善了些什么?
东坡59岁的时候被贬惠州生活,那时候的生活是多么困顿啊,其身体饱受痔疮等各种隐疾之苦,有时候连酒和米都需要友人詹范经接济。这个朋友真是不错,连酒具都自己带陪他饮。据说东坡一度把自己的茶具酒具都卖了维持基本生存,只留下了他最钟爱的一个荷花杯。
他为什么这么穷困潦倒呢?据说是因为两个原因,一个是朝廷连续三年欠他工资累计两百贯;第二个是他在惠州造了新居,把钱都花光了。
这就是生活。
就这样的环境,他依然把一部分的心境调为了“潇洒自如”。
是的,心境是可以允许苦闷和潇洒并存的。他在惠州写过“为报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他还可以午茶一杯,茶后就睡,“食罢茶瓯未要深,清风一榻抵千金。”他那么努力奋斗,也允许自己偶尔躺平。
人的心是复杂的,各种相反的特质可以在一个人身上和平共存。一切苦乐祸福,都可以当作研究自己的试验器,研究完了成为一些作品后就让它们都消逝吧,无足留滞,豁然冰释。
清空自己的情绪、概念,继续做新的事情。
于是,他在惠州干了好多事啊,干得好兴奋:
看到当地人饮水困难,就教他们修建水槽,以便把山上的水引到城里;
看到惠州城的大江太宽,人们过河难,就教他们修建浮桥;
看到城里的守军没有军营,只能住在百姓之中扰民,就申请费用建军营;
看到农民插秧辛苦,脚整天都泡在水里发烂,就发明了“秧马”;
看到百姓因瘴气生病,就教人们防治,“治瘴止用姜葱豉三物”;
他还开辟药圃,教百姓种人参、枸杞、甘菊、地黄等等中药;
他真是知识丰富的技术控、精力旺盛的发现问题者、解决者和建设者。
这里还要重点说说那个“两桥一堤”项目,他倡议,建一座东新桥,把江东与惠州城相连,建一座西新桥和苏堤,把西湖里的西山与城区相连,这样的话,可以方便居民去西山伐薪割草。
这个项目得到了程正辅和詹太守的鼎力支持,并由政府拨专款开始建设。
这里插一段背景。
程正辅曾是他的姐夫,曾娶了东坡的姐姐苏八娘,但程家没有好好待她致她早逝。由此,苏程两家绝交了。而当东坡被贬惠州的时候,曾经的好友后来的政敌时任宰相章惇知道这段过节,特地让程正辅当提点刑狱使,让东坡吃苦头,但没想到的是,这竟然反而促成两人冰释前嫌,一起写诗作画。后来还一直通信,几十封都流传了下来……东坡是能一笑泯恩仇的人。有时候,让恨意躺平也挺好的。
在这一世,觉得能化解的东西,绝对不遗留到下辈子。虽然他儒释道都有研究,但他是个较为彻底的当下主义者。
临死之前,他说“吾生不恶,死必不堕”。他的死因大概就是痢疾,因为他从海南北归,一路都在水上,据说是饮河水不洁所致。临终时,是维琳和尚和友人钱世雄陪伴左右的。
维琳对他说,“不要忘了西方极乐世界。”东坡说,“西方也许存在,不过太使劲也没用。”
钱世雄说,“先生你平时那么用功,到了这个时候,也要试试看。”东坡淡淡一笑,说:“着力即差。”
这也说明他的当下主义。既然活在当下,就让当下富有最大的精神价值。
把生活艺术化升华成作品是一种能力;在现实生活中艺术化地解决问题,是另一种更好的能力。
说回“两桥一堤”项目。
东坡每天去工地视察,结果工程到了一半,政府的资金链断裂了,于是,他将皇帝之前赐予他的一条犀带换成现金,还求助弟弟苏辙和弟媳史夫人,慷慨捐出内宫赏赐的黄金,继续完成项目。
在惠州期间,他还去过一趟广州,发现当地居民没有干净的淡水喝,便设计了由粗的竹子节节相连的自来水管道系统,把山泉水引到广州城里。(这里再插一句,东坡也去过上海,即当时的松江,写过《记游松江》。“北上广”,去过“上广”。)
人顾不好自己的时候,有时候也是可以顾好别人的。是的,这看似有点反人性,但也是一种客观存在。
人生并不都是那种飞机快失事的时候,先要顾好自己才顾得上别人。这个强调场景和情景的互联网社会也是好的,越来越细分的场合,可以发掘人的各种此前不被重视的人类特质。
因为每个人是不同特质的载体,有些特质还相互矛盾。人有一面灰暗昏沉,也总有一面会金光闪闪。
也正因为这样,人永远要不厌其烦地鼓励好的、正向的东西,呼唤那些美好的特质,抑制那些不好的。人永远需要鼓励别人、激励别人,对别人好、对自己好。这种好,值得永远改进。“浊水变清澄,全在自流中。”
为什么“魔幻现实主义”近些年来越来越多?
人只是大自然中一些特质的载体,各种特质永远在人群里流动、涌动,有些契机之下,一些特质之间的巧妙混合会让弄潮儿应运而生,有时候则会形成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幻现实主义的基调,所以世事愈发变化多端,有些生离死别一瞬间就迎面袭来,退避三舍都来不及。如同最近在大连、郴州、武汉、南京发生的各种恶性事件。
一切都是选择、平衡、概率和匹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这个高速运行的社会,正在变成“三日河东,三日河西”。
最近在看一本书,叫《娇惯的心灵:“钢铁”是怎么没有炼成的?》,它里面写道,“无论你的身份、背景、政治意识形态,你都会过得更快乐,更坚强,也更有可能成功追求自己的目标。”
怎么做呢?
时刻应对挑战,而不是消灭或回避任何“感觉不安全”的人和事;
将自己从认知扭曲中解放出来,而不是总相信最初的感受;
更善意地理解他人,发现现实生活的复杂,而不是基于简单的“我们 vs. 他们”的道德图谱,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
最近一个北大女生在一个帖子里怪男友安于现状,只想8小时工作,8小时休息,8小时睡觉,不想996。不想被剥削,不想奋斗。
我倒也不是赞成工作狂、拼命奋斗,如果他把8小时休息做些热爱生命的有意思的事情,倒觉得他活得特别理想。但如果不是,真的不太适合一线城市生存。
虽然说,物欲、阶层跃迁真的不应该被视作目标,而应该是做了努力之后自然而然的果实。
东坡说,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所谓留意于物,是对物的沉溺和贪欲。人要分辨和协调欲望。如果人生要过得有趣,必然是在广大的世界里,找自己的各种精神所依。就地躺倒躺平,哀莫大于心死。人生很短,要及时行乐,及时精进,及时选择那件你爱,你擅长,且有意义的事。
人活着还是要有心有情,虽然可以遇到风雨时,依然唱着“也无风雨也无晴”。我记得我五年前在秦朔朋友圈写王阳明,所谓的致良知,大概就是人心因为能够感应到天道,很多事情是可以向内求的。当你向内求的时候,你就不惧外部环境的困厄和挑战了。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去善去恶是格物。”明代董其昌说,王阳明的心学“非出于苏,而血脉则苏”,因为苏轼也强调“战于内”,人的内心不可能毫无波澜,有志的人永远在跟自己的内心较量、战斗,又让自己恬静、知足、知止。苦闷困厄和潇洒自如是可以并存的,越忙碌可以越精致,越虐也可以越高级。
我知道现在说教一点用都没有,我偶尔也觉得生活无意义,但我觉得都是正常的,另外的那些你生命里的特质,生命里的某些充满鼓励的有心人士,总能呼唤、召唤出新的特质,让你成为新的你。
我们的所有纯粹的东西,还在发着光。
「 图片 | 视觉中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