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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处”的深处——北京最美胡同的故事

2021-07-01

每座城市,都是由成百上千条路串联起了东西南北、古往今来,勾联其市井生活、文化历史。但凡一条路,名字总要加个后缀,或是叫路、道、街,或是叫胡同、里弄、巷,但总有一些独树一帜的存在,比如北京的“百花深处”。

这其实只是新街口附近的一条普通胡同,但却堪称名字最美的胡同。而或许正是受到名字光彩的渲染加持,无形之中成为了一处文艺圣地。

陈升的《北京一夜》,歌中最经典的唱段,就是他用浑厚深沉的嗓音唱出:“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和着青衣女腔“人说百花的深处,住着老妇人,犹在痴痴等,面容安详的老人,依旧等着那,出征的归人……”,相得益彰,宛如游龙戏凤。

这里的“百花深处”虚虚实实,一语双关,既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迷离幻象,又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地名。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摇滚乐春风鼓荡的时候,这里有一个著名的百花录音棚,许多摇滚乐队的专辑,都是在此嘶吼呐喊撞击打磨而成。陈升也是在某一个微醺夜晚,从录音棚走出来,灵感喷薄汹涌,成就了《北京一夜》的经典。

这里曾经录制了唐朝、黑豹、指南针、何勇《垃圾场》、张楚《姐姐》、陈升《北京一夜》,而这些作品仅仅是冰山一角,这里是多少北京音乐人的圆梦地。

百花深处周边的那些道路,比如新街口南大街、护国寺西巷、棉花胡同,都以名字直观宣告了自己的类型、位置、来历。唯独“百花深处”名字,好像一段在最美处戛然而止的旋律,也因此格外耐人品味,被称为北京街巷“名称极雅者”。

据史籍记载,明朝万历年间,有张姓夫妇在新街口南小巷内购买空地二三十亩,种菜为生。后来家业逐渐殷实,遂在园中广植树木花草,叠山掘池,筑阁盖亭,成为一个幽雅所在,“在黄菊澄香之秋,梅花晴雪之冬,均有四时皆宜之感”,京师人称为“百花深处”。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一个网红打卡地。

百花深处民居

清代乾隆年间,这里的名字叫“花局胡同”,依旧与花有关。清末则已改称“百花深处胡同”。民国时期,特意去掉“胡同”二字,简称为今名。现在已无法考证这一绝妙手笔出自哪位名士,却总让人怀念起那岁月柔光中的旧京风物。

不过,现在的人,浮华喧闹之中常常辜负了这份宁谧独特的美丽,如某些地图软件,就一定要在“百花深处”后面加上“胡同”二字,画蛇添足,令人扫兴。

“百花深处”这一诗意的名字,让它成就了许多文艺佳话——老舍的小说、顾城的诗、陈升的歌、崔健的摇滚、陈凯歌的电影,混搭成了一个穿透历史的拼盘。

这些大师、大咖,都曾是百花深处的住客或过客,因而与此有关的作品,自然如行云流水,没有刻意斧削的痕迹。

从百花深处往南,沿着新街口南大街走几步,有一个窄窄的胡同口。它实在太窄太小了,以至于如果步子稍微快一点,可能就会在一瞬间不经意地错过。这就是小杨家胡同,也就是老舍的出生地“小羊圈胡同”。后来被这位文学巨擘作为了《四世同堂》的活动舞台。而从弯弯曲曲的小杨家胡同穿过去,经大杨家胡同、护国寺西巷,就是百花深处。

狭窄逼仄的小杨家胡同(小羊圈胡同),是老舍的出生地。

老舍曾经用如此细腻的笔触描写百花深处:“胡同是狭而长的。两旁都是用碎砖砌的墙。南墙少见日光,薄薄地长着一层绿苔,高处有隐隐的几条蜗牛爬过的银轨。往里走略觉宽敞一些,可是两旁的墙更破碎一些。”

几年前来时,还能寻觅到如老舍笔下的一丝古拙朴素气息。而今经过旧城改造,道路房屋翻新,外墙是清一色的水泥砖。遮阳的瓦当屋檐,虽然造型没变,但材质已经换成了整块的塑料板。对于坐在门口乘凉的老者来说,居住环境的改善无疑是好事,但也将一些经历百年风雨洗刷的旧时光,切割得有些支离。

胡同里有一株如伞似盖的洋白蜡树,足有一抱粗,二十多米高,洒下的阴凉让人稍感惬意。算算树龄,怕是在老舍生活时代就已经枝繁叶茂了。

诗人顾城上世纪七十年代在百花深处一所木工房里做过木匠,他也因此作了一首小诗《题百花深处》:“百花深处好,世人皆不晓。小院半壁阴,老庙三尺草。秋风未曾忘,又将落叶扫。此处胜桃源,只是人将老。”

诗人顾城曾在百花深处一所木工房里做过木匠。

虽然如今的百花深处无法与四十年前相比,送外卖的电动车经常急驶而过,把人逼到墙边。然而相较于车水马龙的闹市,百花深处依然不失为休憩精神、暂别纷扰的所在。

导演陈凯歌出生在百花深处附近的新太平胡同。2002年,陈凯歌应英国“十分钟年华老去(TEN MINUTES OLDER)”公司之邀,拍摄了一部十分钟的短片,名字就定为《百花深处》。

影片讲述了一个荒诞的故事。冯先生请人搬家,而他所要搬的那个“家”实际上却是不存在的,在冯先生疯癫的指手画脚、絮叨解说中,搬家工人在被拆迁的废墟上装模作样地搬运着紫檀的衣橱、精致的鱼缸。但是,渐渐的,工人也仿佛陷入冯先生的虚幻之中。对逝去时光的缅怀与无奈,对现世的祛魅与纠结,在真假虚实之间变得愈加混沌凝重。

而“百花深处”之名,就像一个万花筒,把这一切都收了进去。《百花深处》英文译名《100 Flowers Hidden Deep》,翻译得中规中矩,其实并没有完全呈现出中文的意象。

如今的百花深处,眼前的所见,尚能还原许多时光流转的泛黄画面。而对于那些受顾城、陈升、崔健、陈凯歌作品感染,怀着朝圣心态去看百花深处的人来说,多半会感到有些失落。

在百花深处漫步,宁静,市井,新旧杂陈。

门楼上肆意疯长的凌霄,黑陶花盆里的太阳花,墙角的紫茉莉,尼龙绳晾晒的衣服,待处理的老家具,窗台上的旧球鞋和百雀羚盒子,屋脊上凝视的黄猫,都毫无章法地不期而遇。

老舍正红旗下的童年呢?顾城的世外桃源哪里去了?陈升穿着绣花鞋的老情人还在否?眼前灰突突的砖石世界,很难引起《百花深处》亦真亦幻的思索,也与《北京一夜》的旋律不合拍。

其实,那个“百花深处”,应该都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在五彩斑斓地延展着。但脚下这条从明朝开始历经四百年沧桑的“百花深处”,又何尝不值得尊敬呢?

转自腾讯新闻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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