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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梅:任何一种存在都不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

2021-07-10

自“父亲缪一二”“《聊斋志异》同题”“战争”等系列创作之后,从2020年开始,我计划写一个新的系列,“不一样的人”。一年里,我写了《屋顶上的爱默生》《沉默的人》,分别写了自闭症儿童和失忆症患者。写这两部小说的过程中,我时时感觉自己游走在城市的胡同里,跟一个又一个特殊的、“不一样”的人擦肩而过。他们留下了特殊而令人难忘的气息,若即若离地飘荡在我的周围。这种感觉很奇特,像黑白无声电影,带着一种沉默的诱惑和神秘,它坚定了我把这个系列写下去的想法。

在《蚂蚁王国》这个小说里,我写了另外一些人。这些人的一生,因为一个三岁孩子的失踪而被改写,变成了跟普通人“不一样的人”。这个小说写的是一个诱拐儿童的故事,我——七岁的田小镰,带着弟弟在家门口玩,遇到一个会变魔术的、戴眼镜的陌生人,他编织了一个蚂蚁王国的故事,诱拐了我三岁的弟弟田小刀。从此,三十年中,我的父母、我、儿时就喜欢我的男生秦卯年、我后来的丈夫、戴眼镜的陌生人,以及一直隐在故事背后的田小刀,所有人的命运都被这一事件而改写。我试图做的正是这样一件事:写出被特殊事件所改变的人生。同时,我试图写出人、事件、命运的复杂和矛盾,试图说明,任何一种存在都不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简单逻辑。比如,几十年过后,当我得到戴眼镜的陌生人老白的行踪,却并没有对他提及当年的旧事。我照顾着他的生活起居,并打算把这件事情一直做下去。我的母亲葛贰被儿子的失踪所折磨,到最后成了一个精神多少有点疾患的老年妇女。从这一点上说,老白应该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但只要把小说读完,我相信,读者们会奇怪地发现,他们对老白恨不起来。他们对我,这个七岁时心照不宣配合老白拐走了田小刀的人,也恨不起来。

关于蚂蚁王国的荒诞故事,贯穿了小说的始终,也贯穿了所有人长达三十年的人生。七岁的我默契地配合老白,上演了那个所谓的蚂蚁王国的故事,无论我把它描绘得多么富丽有趣,所有的人却并不相信。为此他们认为我的脑子有问题。而小说的结尾,我的母亲走完大半生,却变成了相信这个故事的人。她试图在老家门口的槐树下挖掘通道,抵达蚂蚁王国,寻找田小刀。她最终不知所踪,留下了一个她已经遁入地下,进入蚂蚁王国的传言。关于为什么要用蚂蚁王国的故事贯穿全篇,这是我近几年的写作趣味,那就是,赋予小说一种童话气质。用童话的感觉来伴随着最残酷的事件和命运,让小说在极端的碰撞中成立。我沉醉于这个故事。它那么美丽,是一个无上优美的童话,但它身上却绑缚着一场被人恨不起来的罪恶。美和罪奇异地共生,这就是小说的魅力吧。

最后,感谢《小说月报原创版》,感谢多次转载我小说的《中篇小说选刊》。感谢喜欢我的读者朋友们。

《蚂蚁王国》选载于2021年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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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秀梅现居山东烟台,共出版发表作品九百余万字。主要作品有《一九三八年的铁》《去槐花洲》《见识冰块的下午》《浮世筑》《请叫我莫大》等长篇小说、小说集等二十余部。曾获山东省泰山文艺奖等奖。部分作品翻译成英文、希腊文等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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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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