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临夏】案边说砚——书斋闲话之一
朋友藏有一方洮砚，且不说是老坑石，就是那刻工也颇具匠心。占少一半的是黄膘，层层次次地，全部雕为老松枝干，剔去浮石层，把那层汇聚着水纹的碧色石雕作一池野塘。看去，一树老松，枝干树皮苍老，柯柯累累，斑斑剥剥的直对来者。树梢松针团团簇拥，一脉苍翠。映着蓝天，掩着春水，满是生命的顽强和岁月的沧桑。而松阴下的野塘，似有清风拂过，长草若有若无的摇曳，推起一池波纹，蓄起一派生机。厚厚实实，玲玲珑珑的一方砚石，造出层层几处景物，托起满满一腔情怀。妙夺造化之工，确是一方好砚。
作者书法作品
百年前那些年代，读书人都有一方自己使用的砚台，造型大都很简单。而且体型小，只是便于携带，能够研、存一凹墨而已。时至今日，人们的生活水平高了，许多人将练书画作为消遣，砚台也就成了这个圈子里的经常说起的话题。有人问我有多少方砚，我只是笑笑。
我不蓄砚，书架上放着的二十余方观赏砚，多得是朋友们送的，觉得我好书法。还有几方是书画商拿来换作品时留下的，大多数是洮砚，也有几方歙砚和端砚。
哪一个书画家不想拥有一方质地与刻工均为上乘的好砚？古香古色的躺在画案上，就是不去使用，看看也是一种享受。
近二十年的日子，我的日子基本上是在书房里度过的。有时候练字写累了，写文章卡壳了，百无聊赖地在书案周围徘徊，落入眼帘的自然是那些砚台。起初仔细去观察不同的砚色，分辩砚石水样的纹路，质朴的黄膘。时间长了，便用手去抚摸砚体，感受温润的质地，精妙的图案与刻痕。砚石给了我一种心灵慰藉，自后便怀着几分情感去和它交流，慢慢地我有了好砚石之癖。阅石既多，脑际时时存留着几许砚品：有砚池中黑涛涌动，砚边沙梁上唐僧四众跋涉的通天河降妖砚。有砚头淡云钩月，砚侧荷池旁素娥轻移莲步的寒塘素娥砚。还有砚池水波荡漾，一头老牛浮鼻回望朗月的吴牛喘月砚。回想起来，最喜欢或最难忘的却是两方刻作工艺品的砚石。
作者书法作品
其中一方是宽约尺五，长约两尺的洮砚石作品。都说是老坑石，石料原为不同颜色的三层，都被刻砚师巧妙地利用起来，最上一层是赭红色，这一层几乎全部剥去，只留下两处，一朵刻荷花，一苞刻花蕾。赭红色层和低下碧绿色层中间夹着铜钱厚的一层黄膘，这个层面，大部分刻作荷叶。荷叶姿态各异，或舒或掩，相叠相依，迎风映日，占尽风情。荷叶之间又剥去几处掌心大小黄膘，僻为空缺，却另有用场：露出最下层碧绿色石质，且有水纹，正好雕成水面，让浮萍来繁衍，让鱼虾去嬉戏。正是这样一方砚石演绎出这样一方风景，仿佛是夕阳下的荷塘，一片夕阳，一片金黄，斜斜地射在荷塘里，留在荷花荷苞中，射在荷叶苇草上，顿时给晚风中的荷叶涂满一层金色，富丽堂皇，摇曳生姿。记得有一年我从太极岛荷塘边走过，目睹同样的景色时，不禁吟道：“野塘新荷逸远香”。再调眼望去，又似乎是秋凉八月，露寒野塘，剩余的几个荷花荷苞顽强地竖在水面上，枝干下满池的荷叶依然如盛夏般的平铺着，但都显出深深地颓色，金黄金黄地浮在水面上，任凭凉凉的秋风拂去微尘，荡起涟漪。叫人不由得忆起那句古诗：“留得残荷听雨声”，恍惚间，耳际真有窸窸窣窣的细雨声响起，砚石上悠然弥漫起一丝淡淡的悲秋味儿来。
另外一方正是我新得的端砚石作品，与刚才那一方砚石比较，前一方是满池的荷花荷叶，颇有气势的。而我的这一方砚石，是荷花池中的一角，只是小巧。仿佛故宫比私家园林，官宦闺秀比小家碧玉，虽然都是荷塘景色，毕竟着眼不同，风格各异。我的砚石取景小，但是尺幅却比那一方要大些，而且构思与刻工也足与它砚相颉颃。端砚石很有些厚度，四周淡黄色中掺几团赭红色红晕，还露几处淡绿。刻工依其自然形状全部雕凿为叶柄在外，叶面朝内，叶缘卷曲的图案。沿着周边看去，含着赭红色红晕的黄荷叶，上面竟然散落着几处铁锈色蚀斑，好像是盛夏烈日灼伤的残留，缠着浅黄色叶筋的淡绿荷叶，枯润相间，似乎向人们昭示身下水土的涵养。被这么多荷叶维护，这么多荷叶簇拥的中间正是匠心独运处，左侧是从蒲草旁边长起高低不一的四柄荷叶，撑开的两柄叶面微倾，承露盘般的在那里承受阳光，自是悠然自得。而折叠的那两柄荷叶茎脉暗鼓，正在使劲撑开叶面来似的，彰显力度。撑着那几柄荷叶的枝干，横斜交错的，表面上分布着星星点点的小刺儿，不要说去抚摸，看去都有刺人的微疼。占据右下部的是一团平铺在水面上的硕大荷叶，深绿色的叶面，印有团团水渍，蓦地，叫人感到清凉的池水就在荷叶下波动。其它空余的地方被深深凿了下去，成了荷塘水面，池水中除了水藻浮萍外，最引人目光的是两尾鲤鱼，鳍须微动，相对而来，弯起满是金鳞的身子在游动，不远处却是一只静静的竖起壳儿的田螺。
作者书法作品
这是荷塘一方小景，江左刻工，家临池塘，朝夕相伴，尽得其趣。所以，运刀操作，自然会极尽其妙了。砚石到我的书房后，我不时观赏。叹息之余，不由得去揣摩砚身，享受那种温润地感觉。且寻思，把它当做砚池，需要多少墨汁，而且用后怎么洗干净啊！一位求我写“禅茶一味”的朋友笑道：“天成的茶台嘛，中间大荷叶正好放四只茶杯呢。”
至今，我没有舍得在砚石上去放四只茶杯，任其静静的躺在我的书案上，朝夕陪伴我练字，写文章。一次夜半，窗外黑云翻滚，书斋里似有簌簌声作响，我急忙披衣去探望，妻子喃喃道：“不就几本旧书嘛，看什么呀？”其实，我突然觉得书案上那方砚石里这阵正是水雾空朦，鱼龙腾跃着的。
最是我的小外孙女满是童趣，时不时便凑过去往小鱼身上浇水。末了，歪着小脑袋问道：“姥爷为什么最喜欢荷花砚台？”好半天我没有答上来。真是的，可能是喜欢荷花吧，连给小外孙女起的名字也是“逸荷”。
焦玉洁
2019年10月20日于一枝斋枕波楼
■焦玉洁艺术简介
■焦玉洁艺术简介
焦玉洁：字石清，号一枝斋主、野石散人。甘肃永靖人。甘肃省政府文史舘舘员,甘肃省书协第四届主席团委员、理事,临夏州第五届书协主席，甘肃省书画研究院副院长。
发表文学,书法作品报刊：书法报、书法导报、金融时报、甘肃日报、甘肃经济日报阅读周刊、甘肃画报、东方之旅、陇南报、民族日报。
文艺评论：省文史舘书画家系列、大夏河畔的画家们系列、雾宿山下的画家们系列；
个人书展：二00四年陇南[焦玉洁诗词书法邀请展]，二00七年兰州[焦玉洁诗词书法展]，二00九年临夏[焦玉洁书法汇报展]。二〇一九年兰州[甘肃省书画研究院书法提名展]。
介绍报刊：甘肃日报《苍凉的诗与雄健的书法》;甘肃画报《焦玉洁的书法作品》；甘肃美术《书法家焦玉洁》；甘肃经济日报《诗人书家焦玉洁书法作品选》，东方之旅杂志《黄河三峡—焦玉洁书法艺术》；民族日报《焦玉洁印象》、《焦玉洁书法鉴赏》、《焦玉洁诗文集评述》；陇南文学《书家诗人—焦玉洁》。嘉峪关杂志《焦玉洁书法作品》，兰州鑫报《焦玉洁书法、散文欣赏》等。
制播专题片：甘肃电视台文化频道·2007年《人物访谈：抒写人生》、临夏州电视台2014年《书家诗人焦玉洁》、永靖电视台2003年《歌颂故乡的人：书家诗人焦玉洁》。
出版发行文集：《一枝斋诗文集（上下）》。《一枝斋雅趣》,《月朗太极川》。
来源：大西北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