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作家，理所当然是应该为少数人而写的｜博尔赫斯

∞《最后的对话Ⅰ》，2018

En Dialogo I

博尔赫斯×费拉里 著 陈东飚 译

新经典文化｜新星出版社

一个作家

理所当然是应该为少数人而写的

《与阿尔丰索·雷耶斯的友谊》节选

Su Amistad Con Alfonso Reyes

费拉里：您抛弃了成功的念头；通过印刷文字传播名声的念头。

博尔赫斯：是的，另外这是很自然的事，因为一个作家几乎是无关紧要的，或者说无关宏旨。

我记得阿尔图罗·坎塞拉1曾经对我父亲说过：“我的对头说我卖了很多自己的书，目的是诋毁我；因为这样我就沦为流行作家，也就是坏作家了。但事实是卖得很差。”事实是卖得很好，但他不喜欢说卖得很好。因为一个作家，理所当然是应该为少数人而写的。

那些斯特凡·乔治2的诗——我知道雷耶斯的一位好友，恩里克·迭亚兹·斯·卡奈多3的卡斯蒂语译本——写道：诗篇，“属于稀有之精英的稀有奖赏”。

斯特凡·乔治取的是亨利·詹姆斯的一个意象；那意象来自詹姆斯的一本书，书名是The Figure in the Carpet，《地毯上的图画》。说的是一个作家将自己的作品与一块波斯地毯相比较。这块地毯，乍看像是一团混乱；随后，细看之下才看得出其中有一个图案，由此便知在他的所有作品里也有一个图案——自然，亨利·詹姆斯并未揭示那是什么——而在最后一幕，故事的讲述者，一个批评家，在一个房间里，地板上有一块波斯地毯；前后左右都是那位大师的书籍，他心想马上就要发现那个被作者故意隐藏的图案是什么了。

呃，我曾经跟雷耶斯讲过这个故事；我跟雷耶斯讲过那么多事情！有一件他或许渴望的事，是结识里卡尔多·圭拉尔德斯4，而他们始终未曾相识。他写了一首有关这场困局的诗，在一种理想的意义上，那正是一种相遇。

在这首诗里，雷耶斯有一个非常优美的短语来说那道栅门，就在原野的中央。他说原野是如此辽阔，指的是平原——作家们将它翻译成为“潘帕草原”——在两边就是在外面。

很优美，还有点魔幻，不是吗？在栅门两边，在平原上，一个人就是在外面了。雷耶斯在这首献给圭拉尔德斯的诗里调用了这个意象。

译注：

1、Arturo Cancela（1882-1957），阿根廷小说家，批评家。

2、Stefan Anton George（1868-1933），德国诗人，翻译家。

3、Enrique Díez Canedo（1879-1944），西班牙诗人，翻译家，文学批评家。

4、Ricardo Güiraldes（1886-1927），阿根廷小说家，诗人。

我记得阿尔图罗·坎塞拉曾经对我父亲说过：“我的对头说我卖了很多自己的书，目的是诋毁我；因为这样我就沦为流行作家，也就是坏作家了。但事实是卖得很差。”事实是卖得很好，但他不喜欢说卖得很好。因为一个作家，理所当然是应该为少数人而写的。

——博尔赫斯｜陈东飚 译

—Reading and Rereading—

陈东飚 翻译及其他

题图：博尔赫斯，1980左右

手里拿的应该是吉卜林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