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艺术沾边·798》礼以节人

静笃君按：虚妄无所驻，空如净琉璃。（虚极子语）

玻璃是最古老的完全人造材料之一。古罗马人的扩张为玻璃技术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动力并使之得到了广泛传播。在文艺复兴时期，欧洲最著名的玻璃产地是威尼斯的穆拉诺岛，那里生产的玻璃以晶莹剔透著称，因其质地纯粹近乎水晶，这种玻璃也被称为“威尼斯水晶”。从十五至十八世纪，穆拉诺岛一直都是欧洲最重要的玻璃艺术品生产中心。如今我们在一些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画家的作品中，很容易看到“威尼斯水晶”酒杯。

▲ 威尼斯穆拉诺“双头鹰”玻璃杯（1600-1650年）

现藏于洛杉矶盖蒂中心

据意大利人文主义学者外交家巴尔达萨雷·卡斯蒂廖内所著《廷臣论》（1528）记述，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豪门宴饮是很讲究规矩的，甚至对于把握酒杯的方式也有要求。当时被认为最优雅的握杯方式是德·莱雷西《大画册》中总结的第5种握杯方式，这也是典型的把握高足圣杯（goblet）的方法——“轻巧而谨慎地捏住杯底”，被称为“王子式握杯法”：

▲ 油画《迦拿的婚礼》（1571，局部）

意大利文艺复兴画家 保罗·委罗内塞 作

现藏于德累斯顿历代大师画廊

▲ 壁画《努米底亚西法克斯宴会》（1578-1582，局部）

佛罗伦萨矫饰主义大师阿利桑得欧·阿楼瑞作

现藏于波焦阿卡伊亚诺美第奇别墅

曾陪同多位英格兰贵族数次漫游意大利的天主教神父兼作家理查德·拉塞尔斯（Richard Lassels，1603-1668）在他的《意大利完全之旅》（1670）中记述道：“意大利人喜欢悠闲地喝酒”。拉塞尔斯认为，这是意大利人在饮酒方式上表现出来的民族特色，而意大利人之所以会闲适有度地喝酒，与他们使用的饮酒器物有关，换句话说，意大利人所使用的精致而易碎的威尼斯玻璃杯决定了他们这种温婉含蓄的饮酒方式。

▲ 油画《水壶、玻璃酒杯、酒壶和马辔静物/节制寓言图》（1614）

荷兰画家约翰内斯·范·德贝克 作

现藏于阿姆斯特丹国家博物馆

相比之下，阿尔卑斯山以北的欧洲人则更爱豪饮，这是因为他们大都使用陶罐或者锡杯来喝酒，而且不讲节制、鼓励多喝，如今在慕尼黑的十月啤酒节上，我们还可以感到那种“豪情日耳曼”的酣畅淋漓。

▲ 油画《罗马人的堕落》（1847）

法国学院派画家托马·库蒂尔 作

现藏于巴黎奥赛博物馆

到了十九世纪，我们在西方绘画上大约已经找不到文艺复兴时期绘画里那种高雅细腻的公主或王子式握杯法了。比如，在法国学院派画家托马·库蒂尔（Thomas Couture，1815-1879）的代表作《罗马人的堕落》（1847）中，就为我们展示了古罗马的一场上流社会宴饮狂欢之后的余波。画面右边一个酩酊少年甚至爬上了雕像的基座，他握杯的方法就是不礼貌的“一把抓式”：

▲ 油画《罗马人的堕落》（1847，局部）

法国学院派画家托马·库蒂尔 作

现藏于巴黎奥赛博物馆

在文艺复兴时期欧洲流行的类似《廷臣论》（1528）这样的礼仪规范书籍不仅是为了培养理想的廷臣，更旨在以人文主义精神来提升个人的自我修养。具体到细节上，就是以优雅的方式把握精致的高足玻璃酒杯有助于个人进行有意识的自我塑造。

▲ 蛋彩画《节制寓言图》（1470）

佛罗伦萨文艺复兴画家皮耶罗·波拉约奥洛 作

现藏于佛罗伦萨乌菲兹美术馆

此外，这样还可以舒缓饮酒者的情绪，让人饮酒有节制，不至于过度，毕竟“暴饮暴食”（Gula）属于人的“七宗罪”之一，而“节制”（temperance）对于提倡“中庸”（mediocritas）之道的人文主义者和基督徒来说都是美德，因为这样可以让人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