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书|情感是与生俱来的,还是一种社会建构?
情感是与生俱来的,还是一种社会建构?
情感史研究集大成之作——《人类的情感:认知与历史》首度引进
从拿破仑的情书到梦工厂的《怪物史莱克》,一次跨学科的情感研究之旅!
情感是什么?谁可以有情感?情感是与生俱来的,还是一种社会建构?情感到底有没有历史,它们是否是人类学的常量?
快乐、愤怒、厌恶、恐惧、悲哀和惊讶,跨越了文化隔阂,是所有人都有的情感。从古希腊到中世纪,从启蒙运动到大众传媒时代,从拿破仑写给约瑟芬的情书到奥巴马写给女儿们的信,从玛丽 雪莱的《弗兰肯斯坦》到斯皮尔伯格的《人工智能》、梦工厂的《怪物史莱克》,情感在历史发展进程中发挥着催化作用,不同文化在不同时期对情感的处理方式亦存在差异,但关于情感这个古老而又新鲜的研究领域其实已有近一百年的历史……
近日,情感史研究专家扬 普兰佩尔的专著《人类的情感:认知与历史》由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扬 普兰佩尔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博士,英国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历史教授。情感史是当前争论最为激烈的领域之一,本书是一本介绍此领域的集大成之作,不仅总结了现有的研究成果,也对未来的发展方向进行展望。目前对情感史的研究有两大派别,其中一派是普遍主义派,认为情感是一种内在、跨越历史文化的东西,只是在不同历史时期、文化背景下,表露的方式不同。另一派是社会建构主义派,认为每一种情感都是由时代文化而定,而且会反过来对个体的自我感受发生影响,因此有自己的历史。围绕着这两个观点形成两大阵营,争论十分激烈,持续至今。
社会建构主义:人类学
奥贝耶谢克对斯里兰卡友人患抑郁症及其佛教文化框架的思考,玛格丽特·特拉维克对南印度泰米尔人爱的概念的研究,乌尼·维坎对巴厘岛人的笑的研究……人类学家在20世纪70年代对其他民族的探索首次揭示了情感的表达和概念,而这些表达和概念又反过来让历史学家做出这样的假设:情感是社会所建构的,而且是以不同的方式建构的。
但早期的人类学经典著作,如涂尔干的《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列维-斯特劳斯的《图腾制度》、马林诺夫斯基的日记、玛格丽特·米德的《萨摩亚人的成年》等,对情感的关注相对较少,也并未将情感与文化紧密联系起来。今天,琼·布里格斯被普遍认为是现代情感人类学的开拓者。1963年夏天,布里格斯来到了加拿大屋库因纽特人部落中,与首领伊努蒂亚克一家共同生活,并根据这段经历撰写了《永不发火》一书。对于屋库因纽特人来说,控制自己的情绪是一种基本美德。有一条支配所有屋库因纽特人的行为规则,即永远不要发火。布里格斯与伊努蒂亚克家庭相处的结果是第一部情感民族志专著的诞生,它以令人压抑的细节表明了情感表达的文化适境性。
1980年,米歇尔·Z.罗萨尔多《知识与激情:伊隆戈人的自我概念与社会生活》一书的出版,为情感人类学中社会建构主义的十年拉开了序幕。不仅情感的表达在不同文化中是不同的,而且来自不同文化的人所拥有的情感本身也存在很大差异。这种范式的转变被称为语言学转向或文化转向,这是后现代主义的胜利。社会建构主义情感人类学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性别问题,莱拉·阿布—卢赫德对靠近利比亚边境西部沙漠的阿瓦拉德阿里贝都因人部落的研究,以及凯瑟琳·卢茨在伊法利克环礁的田野考察,都将情感问题作为关注的焦点,她们的研究亦打破了西方世界的刻板印象,女性更加“情感化”。
可以说,人类学是研究情感的社会建构主义方法的先锋,并提供了许多关于情感本质的有趣研究。人们能在多大程度上对不同时空之间、人类学和历史之间进行比较,以及历史研究可以从人类学中借鉴什么。但我们必须认识到,严格意义上的社会建构主义是不可能的。因为“情感”是一个西方的概念,它有一个特定的含义,与当地文化中的概念不一致,让我们面临难以理解的差异和文化特殊性。
普遍主义:生命科学
保罗·埃克曼自20世纪50年代末以来一直以心理学家的身份在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工作,同时也是人类学、社会学和情感语言学领域的重要人物。埃克曼最广为人知的是他的基本情感理论,即所有文化的人都有一些基本情感,而且他们能够在他人身上识别出这些情感,其中包括快乐、愤怒、厌恶、恐惧、悲伤和惊讶。普遍的面部表情是基本情感的主要特征。
20世纪60年代中期,实验心理学家西尔万·汤姆金斯受达尔文关于情感的著作的影响,提出了“情感程序”的概念,认为这些都是特定的生理反应和行为方式,是由外部刺激引起的,不受文化、个人经历、意志或想象的影响。汤姆金斯认为,外部刺激会在大脑中那些在进化上最古老的部分引发反应,这些反应会自动以特定行为和身体动作的形式出现。埃克曼采纳了汤姆金斯的假设,并设计了一组实验来证明这种普遍主义的假设。埃克曼的研究发现,文化确实发挥了作用,虽然自然仍然是基本的。埃克曼的成功标志着以经验为基础的实验心理学战胜了建立在参与者观察基础上的人类学解释学。尽管埃克曼情感理论的内在矛盾和方法论问题十分突出,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尤其是在21世纪初,人文科学越来越普遍地采用埃克曼的情感概念及其神经生物学分支。在生命科学领域,埃克曼的理论在许多方面已被神经科学所取代。现在,情感的运作原理要到大脑中去寻找,而不是在脸上。
达尔文的《人类和动物的表情》于1872年以英语和德语出版,后来成为玛格丽特·米德等社会建构主义者与保罗·埃克曼等普遍主义者之间争论的最重要战场之一,两派都在反复寻求对自己有利的解读。19世纪80年代中期,威廉·詹姆斯和卡尔·朗格反对达尔文,推翻了将情感视为一种精神状态、有特定的身体表达与之对应的认识,宣称身体表达本身就是情感。到了20世纪20年代末,沃尔特·坎农和菲利普·巴德又与詹姆斯和朗格针锋相对,反对身体运动就是情感的观点,认为它们不仅在情感条件下发生,而且在与情感无关的条件下也会发生。此后,詹姆斯·巴贝兹以及1937年对大脑皮层和下丘脑之间联系的发现,又打破了行为主义。20世纪60年代,情感心理学领域出现了三种新的进展:汤姆金斯对达尔文基本情感方法的阐述;玛格达·阿诺德创立了认知心理学的评价学派,保留了情感研究中的价值维度;斯坦利·沙赫特和杰罗姆·辛格创建了一个综合了生理唤醒和认知标签的模型。
今天,新的研究领域层出不穷,勒杜的恐惧的两条路径假设,达马西奥的躯体标记假说,里佐拉蒂、加莱塞、亚科博尼等人的镜像神经元理论,越来越多地被人文社会科学著作引用,神经科学成为所有这些分析文本和图像的学科的主要资源。追溯了生命科学中情感研究的历史以及生命科学中情感的普遍主义的观点,作者提出了一个在他看来最为紧要的问题:历史学科是否应该借鉴生命科学?如果是,又该怎么做?它是否可以成为超越社会建构主义和普遍主义的二元对立的方法?威廉·雷迪及其《感情研究指南:情感史的框架》便做出了这样一种尝试。莫妮克·舍尔进一步发展了雷迪的理论,提出了四种情感实践。研究情感史的可能领域有很多,可能的研究材料也有很多。
回顾过去,自19世纪以来,对情感的研究一直围绕社会建构主义和普遍主义这两极展开。固然社会建构主义和普遍主义这种二分法也决定了本书的结构,但本书的目标是超越这种结构,为情感研究开辟新的视角。进入21世纪,“9 11”恐怖袭击事件对情感史的研究产生了重大冲击,促使人们从语言学转向中撤退,这一撤退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一种新的情感转向。本书揭示了这样一股情感史淘金热的来历,并展望了这门学科最终打破自然与文化的二元对立的可能性。
《人类的情感:认知与历史》是世纪文景“光启文景丛书”的第十部作品,延续了丛书着力收录西方古今智慧经典和学术前沿成果,推动其在国内的译介与出版的初衷,并将目光放到了当代史学新方向之一的情感史,“不但情感塑造了历史,而且情感本身也有历史”。本书对情感史发展脉络的梳理也让大家看到了人文社会科学向自然科学的靠拢,当代史学跨学科的研究方法已成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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