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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司·托马斯诗歌精选|做诗需要长年的辛苦,不辛苦诗就没有血液

2021-11-28

伦奈特·司图亚特·托马斯(1913-)威尔士重要诗人。一生在威尔士农村度过,接触最多的是乡下孤独的农民,他的最好的诗也是写他们的。

农村

谈不上街道,房子太少了,

只有一条小道

从唯一的酒店到唯一的铺子,

再不前进,消失在山顶,

山也不高,侵蚀着它的

是多年积累的绿色波涛,

草不断生长,越来越接近

这过去时间的最后据点。

很少发生什么;一条黑狗

在阳光里咬跳蚤就算是

历史大事。倒是有姑娘

挨门走过,她那速度

超过这平淡日子两重尺寸。

那么停住吧,村子,因为围绕着你

慢慢转动着一整个世界,

辽阔而富于意义,不亚于伟大的

柏拉图孤寂心灵的任何构想。

佃户们

这是痛苦的风景。

这儿搞的是野蛮的农业。

每一个农庄有它的祖父祖母,

扭曲多节的手抓住了支票本,

像在慢慢拉紧

套在颈上的胎盘。

每逢有朋友来家,

老年人独占了谈话。孩子们

在厨房里听着;他们迎着黎明

大步走在田野,忍着气愤

等待有人死去,一想起这些人

他们就像对所耕种的土壤那样

充满了怨恨。在田埂的水沟里

他们看自己的面容越来越苍老,

一边听着鸫鸟的可怕的伴唱,

而歌声对他们的允诺却是爱。

时代

这样的时代,智者并不沉默,

只是被无尽的嘈杂声

窒息了。于是退避于

那些无人阅读的书。

两位策士的话

得到公众倾听。一位日夜不停地

喊:“买!”另一位更有见地,

他说:“卖,卖掉你们的宁静。”

一个农民

他名叫泼列色启,不过是一个

威尔士荒山中的普通人,

在云山深处养几只羊;

碰到剥甜菜,他把它的绿皮

从黄色的菜筋削掉,这时他才

露出得意的痴笑;或者使劲翻土,

把荒山变成一块土地,在风里闪光——

日子就这样过去。他很少张口大笑,

那次数比太阳一星期里偶然一次

穿过上天的铁青脸还少。

晚上他呆坐在他的椅子上

一动不动,只偶尔倾身向火里吐口痰。

他的心是一块空白,空得叫人害怕。

他的衣服经过多年渍汗

和接触牲口,散发着味道,这原始状态

冒犯了那些装腔作势的雅士。

但他却是你们的原型。一季又一季

他顶住风的侵蚀,雨的围攻,

把人种保留下来,一座坚固的堡垒,

即使在死亡的混乱中也难以攻破。

记住他吧,因为他也是战争中的得胜者,

星星好奇地看他,他长寿如大树。

威尔士风光

住在威尔士会感到

黄昏时天空发狂,

如有鲜血泼洒,

染红了纯洁的河水

和所有的支流。

也会感到

盖过拖拉机的吼声,

和机器的低哼,

在森林里有战斗,

响鸣着疾飞的箭矢。

你不能活在现在,

至少在威尔士不能。

语言就是一个例证,

那柔和的辅音

听起来很奇特。

深夜黑暗中有叫声,

是枭鸟在对月亮说话。

还有黑影重重,像是藏着伏兵。

蹲在田野边上不出声,

威尔士没有现在,

也没有将来,

只有过去,

一些脆弱的古董,

风雨侵蚀的高塔和堡垒,

连鬼都是假的;

倒塌的废石场和旧矿洞,

和一个无精力的民族,

由于近亲繁殖而衰弱不堪,

在一支旧歌的骸骨上捣腾。

泰力申,一九五二

我曾是历史上的各类人物,

我感到世界和流逝的时间的神奇,

我看过邪恶,也看过阳光

赐福四月天空下无邪的爱。

我曾是默林,在遥远的国家里

遨游于森林,听到大风惊起了

奇特的人声,我的心破碎了,

由于突然认识了人的愤怒。

我曾是格林突尔,在无边的黑夜里

观测着星空,寻找吉祥的预兆,

我是男人的领袖,却受着女人的诅咒,

她们在同一星空下哀悼亲人。

我曾是戈隆维,不容于故土,

被赶到大海上去尝生活的苦味;

我体会过流亡和强烈的怀念,

最后又变成阴郁的痛苦。

国王,乞丐,傻瓜,我全都当过,

知道身体的甜蜜,头脑的诡诈,

永远是泰力申,我展示新世界的升起,

它倔强地美丽,为了满足心灵的渴望。

泰力申,传说中的六世纪行吟诗人,十四世纪时曾有《泰力申之书》,收录其诗歌,实则作者并非一人。长时期中人们以为他曾目睹各代各事,曾为魔术师,国王,逐臣,因而体验过人生的一切甘苦。

默林,传说中的行吟诗人,但又以魔法师的面目出现于与亚瑟王有关的故事中。

格林突尔是十五世纪初的一位著名威尔士勇士。

戈隆维指戈隆维·欧文,十八世纪威尔士的僧侣和诗人。

家谱

我是长长石洞的居住者,

洞是黑的,我在壁上用线条

画了牛。我的手最先成熟。

后来转向暴力:我是守候在

冷酷的渡口的那个人,

心怀怨恨的刀,河里的急流

记得日落时那桩野蛮罪行。

死者追逐着我。我是在教堂门口

偷看锁孔的国王,看见死亡

向我大步走来。从那时起

我为权利而斗骄横的酋长们,

在大幅的条约上签下我的名字。

我同威尔士的贵族行进在包斯华斯,

取得胜利,但接着后悔了,

在森林深处的白色屋子里。

我是新建城市的陌生人,

很快就花完了泪水的钱包,

于是塞进更实在的铜钱,

取自黑暗的来源。现在我站在

短短白昼的强硬光线里,

没有根子,却长了许多枝叶。

这首诗同《泰力申》一样,穿越人类的几个时代,从最初的洞居一直到二次大战后徘徊在新建城市的街头,原来的英雄主义换成了现代无生气的小市民习气。

包斯华斯为古战场名。1485年8月22日在此打了“玫瑰之战”的最后一仗,结果理查三世阵亡,胜利者亨利·都铎即英国王位,称亨利七世,开始了都铎王朝的统治。亨利·都铎的祖父欧文·都铎是威尔士人。

流浪汉

门上敲一声,

站着流浪汉,

他伸出碗,

要茶喝,

穷汉却有好筋骨,

能上路——去何方?

他看着他的脚,

我看着天,

飞机在头上转,

在造着活动屋顶,

构成一个我们都赞成的

那种新世界。

我睡在床上,

他睡在沟里

腐败的树叶上。

我的梦里尽是鬼,

他的梦是否充满色彩?

我将早醒,

他将冻醒。

这首诗的原文有一特点,即每行只有两个重读点。译文也试图传达这种效果,每行的重读词一般也是两个。这两声重读是为了表示这里有两种环境,两个社会(其中一个是以飞机为代表的现代工业社会)。诗人想要跨越过去,而最后却更感到它们无法调和。他正视现实,同时又写得充满感情。

回家

回家是回到

凉爽草地上的白屋子,

透过影子的薄膜,闪亮的

河水做了小屋的镜子。

烟从屋顶上升起,

到达大树的高枝,

最初的星星在那里重温了

时间、死亡和人的誓言的道理。

夜饮谈诗

“听着,诗应出之天然,

像花茎,以粪为肥,

在迟钝的土壤里慢慢生长,

终于成为不朽的美丽白花。”

“天然?别见鬼!乔叟怎么说的,

做诗需要长年的辛苦,

不辛苦诗就没有血液。

听任天然,诗只会乱爬,

像枯草一样无力,又怎能穿透

生活的铁壳!伙计,你得流汗,

得苦吟到断肠,如果你想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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