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人物谱之范仲淹：长烟落日孤城闭，欧阳修狂怼这首词

宋仁宗宝元元年（1038），赵元昊称帝，国号“大夏”，他马上派使臣送反书给北宋朝廷，同时加紧了对大宋边境的侵扰。

宋仁宗任命夏竦为陕西经略安抚使，负责抵御西夏入侵。一年多后，康定元年（1040），韩琦和范仲淹同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协助夏竦。

这一年范仲淹52岁，他那首著名的《渔家傲》词就写于这个时期：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电视剧《清平乐》的原著小说《孤城闭》，就出自范仲淹这首词。

当年范仲淹以“塞下秋来风景异”为起句写了多首《渔家傲》，只有这一首传于后世。

宋人魏泰在《东轩笔录》中记述了欧阳修对范仲淹这首《渔家傲》的评论：

“范文正公守边日，作《渔家傲》乐歌数阕，皆以‘塞下秋来’为首句，颇述边镇之劳苦。欧阳公尝呼为穷塞主之词。及王尚书素出守平凉，文忠亦作《渔家傲》一词以送之，其断章曰：‘战胜归来飞捷奏，倾贺酒，玉阶遥献南山寿。’顾谓王曰：‘此真元帅之事也。’”

在欧阳修的词集中并没有收入这首《渔家傲》，孔凡礼《全宋词补辑》中倒是有一首相似的作品，作者是同样戍边抵御过西夏，曾任鄜延都总管、经略安抚招讨使的庞籍。全词如下：

儒将不需躬甲胄，指挥玉麈风云走。战罢挥毫飞捷奏，倾贺酒，三杯遥献南山寿。

草软沙平春日透，萧萧下马长川逗。马上醉中山色秀，光一一，旌戈矛戟山前后。

论填词，庞籍的名气远不如欧阳修大，所以大家津津乐道的都是魏泰的描述。

欧阳修认为像范仲淹这样一位统领千军万马，身负一方安危的军中主帅，实在不应该写这种苦啊愁啊的小词，读了动摇军心、降低士气。

领兵打仗欧阳修没干过，元帅没当过，没法儿给范仲淹提意见，但填词欧阳修自认是一把好手，为了让老范知道元帅的词应该是什么样的，欧阳修特意写了这首《渔家傲》给他做参考样板。

欧阳修认为捷报频飞、百战百胜、美酒庆功，这才是“真元帅之事”。范仲淹那“将军白发”、“浊酒一杯”、“归无计”，是“穷塞主之词”。

“负戈外戍，杀气雄边”，这样的才该是将帅们的边塞诗词主基调，明人瞿佑也认为范仲淹这首《渔家傲》“句语虽工，而意殊衰飒，以总帅而所言若此，宜乎士气之不振，所以卒无成功也”，跟欧阳修一个意思。

而为范仲淹鸣不平的也很多，比如明人卓人月《古今词统》讥曰：“‘玉阶献寿’之语，不及‘穷塞主’多矣。”范词可以让皇帝知道边庭之苦，比你欧阳修的阿谀之词强多了。

沈际飞《草堂诗馀正集》曰：“‘燕然未勒’句，悲愤郁勃，穷塞主安得有之？”

欧阳修显然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将帅也是人，而不是作战机器，不可能永远激昂慷慨。

这首《渔家傲》是范仲淹私下的自感之词，不是军歌，“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骨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这才是对外壮士气的广告语。

战争一向都不像文学、文艺作品中描绘的那么慷慨激昂，战场上的主色调是一片血红，战场外的延续是孤儿寡母、残缺的家庭。沙场血流成河的惨烈、塞下萧瑟悲凉的秋景、无数披甲不眠的长夜、帐下思家泪落的将士……随便哪一点，都难免会触动白发将军的心灵。

范仲淹不是一个战争狂，为了国家，他尽职尽责的在边境戍边，而在内心深处他多么希望能够富国强民，大家都能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范仲淹词中写的是思乡，而大背景则是忧国。

范仲淹词多数佚失，把这四首一起读了，你就读完了范仲淹现存所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