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行原创丨李白栽倒在路上

李白栽倒在路上

文/周长行

笔者的阅读欲望简直就是怪怪的，这天早晨突然想念李白，再次咀嚼了他的“行路难（其一）”，遂有些碎想愿意与朋友们分享。

我仿佛觉得老李的很多诗篇都是冲着大吃大喝狂喝豪饮来的：你看吧，一边是“金樽清酒斗十千”，一边是“玉盘珍羞直万钱”。如此贵重豪华的宴会，他硬是“停杯投箸不能食”，咽不下去了啊。这就让人难懂了，像李白这般久经历练的胃口，还有“下不去”的时候吗？

咱看他怎说：拔剑四顾心茫然。哦，心茫然呀，有心病了呀，所以他放下了酒杯和筷子，迅疾拔剑，又朝四遭撒望了一番。是啊，古人确有拔剑而起的风气。然而，有的人拔剑是为了去杀人越货，有的是为了与人格斗，有的是为了替人打抱不平，有的是喝高了耍酒疯，而李白纯是因为自己心里烦躁，自我挣扎，四顾茫然，弄不清往哪里走，又急于往前走啊，他能不心烦气躁吗？

可他又不摊开了说，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还拿剑来说事，先是“唰”地一声拔出剑来，稍顷，他又“嘎得儿”一声，把剑给推回到鞘里去了，连同他满腹的心事。

按下了剑，该消消停停地去吃喝了吧，不，李白绝不。他一会儿想渡过黄河去，遗憾的是黄河里塞满了冰块。一会儿又想攀登太行山，无奈的是满山遍野皆是雪，正所谓“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欲罢不能，进退两难。照理说，以他老李的性格应该是“唰”“嘎得儿”地来回拔剑推剑大发雷霆，跺脚捶胸或者呀呀呀地狂吼几声的，然而，你猜他咋着？骤然间，极微妙的一个“闪念”之后，当即来了个脑筋急转弯，转速之快，让人难以置信。也就是眨巴眼的功夫，老李稳住了自己。

这不，他紧接着，顿生出一派闲情逸致，前后判若两人，悠悠地，优哉游哉地，似闭似合的眼睛，分明什么都看得清楚。他效仿姜太公磻溪垂钓，盘坐在碧溪岸上，晃动鱼竿却心不在焉似钓非钓。他居然还做了个梦呢，梦见古代名相伊尹乘船路过太阳边上那样的梦，梦中之梦吧。老李啊，李白啊，干么呢，何必呢，才高八斗的你，不愁吃不愁喝，不愁小三来唱歌，钓鱼就钓鱼呗，你消停一会儿行不行啊？

然而啊，李白偏不！他是急着赶路呐，赶他梦寐以求的做官之路。终其一生，老李总是得不到在朝廷挑大梁的机会，他太想报效朝廷了。然而，始于梦止于梦而已，心有不甘哪，人不能总是在梦里啊，也难怪他唏嘘道：“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行路难啊，难行路啊，你看看我现在落到了哪一步啊？老李实在憋屈得慌，他绝不会为那几句破诗而心满意足的。

确实的，从一心想着往上爬的角度来看，李白早就应该患抑郁症了，好在他一直没有放弃伊尹之梦。愈挫愈勇，不想当宰相的诗人不是好诗人嘛。但又何苦呢，一个天才诗人，既有斗酒诗百篇的横溢才华，到哪里吃喝都不用自己掏腰包，免费旅游，又有美女伺候左右，还有“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等等这样的旷世佳句装潢门面，多好的个人资源呐！得省掉多少广告费呀，光天天卖诗也够养尊处优了。可以说独一无二了吧，天生我材必有用了吧，何必再去为那捞什子“乌纱帽”而耿耿于怀呢？然而，李白绝不，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当官作诗两不误，双丰收，甚至一不留神就来了圣旨让他去当宰相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天下之大，非他莫属啊！

这就是李白挥之不去的痛苦之源了。笔者每读《行路难（其一）》，就会想，上帝给过了李白最好的一条路：写诗，出诗集，说不定还能得个诺贝尔奖什么的；却又给了他一条最糟的路，让他想当官，想得几乎发疯，然而，又让他总是弄不成，关键时候总让他把戏演砸。初闯京城时，他就写了一封自荐信《与韩荆州书》，希望走门子得到赏识，企图龙门一跃，却在文化界被传为丑闻，受尽作弄，留下千古笑柄。安史之乱倒是个机会，他却栽得更惨，被捕入狱继而又被流放到夜郎国去了……

笔者浏览过李白关于“路”的诗计有二十多篇吧，不论哪一篇，你搭眼一看就能晓然，只要他一沾到“路”字就喊难，就乱发脾气，就拔剑四顾，就多歧路，今安在？是的，自然界的路大都不好走，疙疙瘩瘩，崎崎岖岖，险情重重，好多人就栽在这样的路上。李白是写了不少这样的路，写得超凡脱俗，盖帽了，然而，他却从来没在写诗与当官这两条路上撕捋清楚过，到底应该在哪条路上义无反顾。一个写“路”的高手，最终栽倒在“路”上，实在是绝大的嘲讽矣！

因此，我还是想说，如果李白活在当下，且拥有当年那样的上层关系和门路，当今“门”就是路啊，我猜测他索性就不写什么捞什子诗了，他早就去北漂了，他早就在京城鼓捣个什么“办事处”，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地为当官而铺路，路就在他的脚下，他早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早就”等着他哩。

然而，我仍然替他担忧吆，没准会有一种更倒霉的“早就”，让他稀里糊涂地“进去”了呢，呀，呀，呀，这，这，这，这将如何是好啊！一位天才诗人可惜了了……

（写于2021年9月26日）

【作者简介】周长行（男），1949年2月出生于山东省汶上县南站镇黄南村。1969年2月参军入伍。1990年9月转业回地方供职于济宁电视台。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资深记者、诗人。出版有长篇报告文学《鲲鹏腾飞的地方》、长篇传记文学《不醉不说 乔羽的大河之恋》《乔羽恋歌》《伟大的我们》《大浪淘金》等。曾主笔撰写中央电视台39集大型电视系列片《大京九》，其由铁道出版社出版发行的《大京九解说词》已被中国传媒大学作为正式教材使用。退休后，致力于网络文学的写作，以其接地气、独立特行的作品获得国内外读者好评如潮。“作品至上，读者至上，生活至上”的理念，正是他奋力笔耕下潜民间的动力和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