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评论|入乡随俗再现光彩——评《董生与李氏》的粤剧移植
▲粤剧《董生与李氏》剧照文 瑶摄
《董生与李氏》,讲述穷塾师董生受彭员外临终嘱托,监视彭之寡妻李氏却“监守自盗”,洞悉人情天性。王仁杰先生根据尤凤伟的现代短篇小说《乌鸦》改写成古装梨园戏已是一绝,后来中国戏曲学院导演系又将此剧改编成多剧种版作为毕业大戏。珠玉在前,今番粤剧移植实属高难度冒险,勇气可嘉!
据《董》剧多剧种版与粤剧版的改编者及导演、中国戏曲学院的王永庆教授介绍,“王仁杰先生去年一直很关心支持我们的创作,并期望能看到粤剧《董生与李氏》的公演。如今先生逝世快一周年了,我们希望以这部作品向这位当代中国剧坛的新古典戏剧大家致敬和怀念!”终于,在2021年4月14日,这部由陈锦荣进行粤剧移植,欧凯明、李嘉宜领衔主演的粤剧《董生与李氏》正式与广州的观众见面。笔者观看了首演,认为此剧受欢迎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做到了忠于原作的入乡随俗。该剧在保留原作出众的现代性与文学性前提下,又能通过适度的改编丰富了舞台表现力,使粤地观众看得轻松愉快,为地方戏剧目的本土化移植积累了有益的经验。
“马派”董生“娇”李氏
在粤剧版中饰演董生的是“马派”(马师曾)的传承者欧凯明,因此该剧也化用马腔来塑造董生的形象。如仿照《余侠魂诉情》的【梆子中板】马腔唱法,改成“我——太呀呀呀呀呀呀傻……”唱出董生懊悔接受监守之托,腔调是粤剧观众耳熟能详的。欧凯明随处化用马腔的标志性小腔,句末的“啊哈”两记顿音,与董生迂腐滑稽的形象高度契合。这就是粤剧“马派”的特色赋予全新舞台形象的别致光彩。
李嘉宜饰演的李氏青春娇媚,对于人物的把握深刻而细致。在她身上虽然还有曾静萍老师的影子,但不乏属于她自己和粤剧的独立创造,成功打动了观众。如最出彩的《监守自盗》,她在幽暗的西厢内与董生对话,指引他看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奸夫”在何处,两个转身以兰花指带动优美的身段,最后将指尖定在董生两目之间,不早不迟,不偏不倚,可见其与欧凯明的表演极为默契。
“同鬼讲有鬼用咩”
“同鬼讲有鬼用咩”这句台词出自梅香之口,骂董生事鬼不事人。粤方言里有很多带“鬼”字的俗语,这些“鬼话”用在“鬼戏”中能产生一种特别的喜剧效果,市井风味浓郁。粤剧版给“鬼”加了一场戏,即第五场《西厢惊梦》,人与鬼的冲突更鲜明,着实精彩。改编者把原剧里用画外音和烟雾代替的彭员外从“无形”化为梦境中的“有形”,威慑力直观可感,也扩大了演员的表演发挥空间。实际上粤剧把梨园戏彭员外命董生代行家法的内容移到了“惊梦”中处理,有第五场的分担与铺垫,《坟前舌争》就把笔墨集中凝练于董生的“骂鬼”上,“鬼”之威力由强变弱的反差也更鲜明。彭员外的背影随着韵律“飘荡”于坟头,最后转过身来,往坟里一缩不见了,被“董不畏”的正气彻底压倒!从背向到正对,由高大变矮小,以呈现“鬼”服输的过程,创意十足。
一树“红杏”过墙栽
粤剧向梨园戏取了经,摒弃繁复写实的布景,风格极简,写意留白,同时也坚守着本土的特色,体现于色彩感的炽烈与丰富。天青、宝蓝、新绿、明黄、淡紫、亮粉、大红……对比度极强的红蓝渐变色布满整个天幕,绚丽缤纷,新鲜明艳,清而不寡。相较于原剧的一枝红杏出墙来,改编后这一树红杏扎根大地,光明磊落,赞美了健康的人性解放,肯定了这对旷夫寡妇的两情相悦。“红杏”就是李氏的化身,不是偷偷出墙的一枝,而是整整齐齐移栽墙外的一树。这一意象的改动背后,实为改编者独特的思考与审美追求。
粤剧《董生与李氏》对梨园戏新经典的移植,以重视现代性和传统美的态度成了当今粤剧舞台的一股清流。移植者有信心和能力抵抗“水土不服”,“拿来”之后以我为主,自觉调用本剧种的审美资源。问题仍然存在,如演员的表演技艺未及原剧细腻传神;受其他剧种影响,唱念欠自然等等,这都要在日后的打磨中改进。总之,此次移植是一次可贵的实践。所谓“缺点可以改进,优点可以相师”,相互促进。我们学习梨园戏坚守传统和追求现代性的自觉,也形成本土化的自觉——尊重本土观众的审美,珍视本剧种艺术传统的纵向继承。
责编:吴敏